1 雨夜惊魂
雨水敲打着车窗，雨刮器徒劳地刮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后视镜里，女儿小雨蜷缩在安全座椅里，怀里抱着褪色的兔子玩偶，大眼睛倒映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湿淋淋的城市霓虹。搬离那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已经三个月，可那场失败的婚姻里所有尖锐的碎片，似乎依旧扎在苏晚疲惫的神经里。夜色浓稠，车最终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前。楼道口幽深，像一张沉默等待的嘴。她抱起半睡的女儿，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一级一级踏上那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的水泥台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混杂着灰尘和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
对门邻居的门始终紧闭，如同一块沉重的墓碑。只是每个星期三的深夜，楼道里都会准时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气味，阴魂不散地钻进门缝。第一次撞见是在搬来第二周的周三。苏晚被一种细微的、纸页被火舌舔舐的噼啪声惊醒，心口莫名发紧。她屏住呼吸，悄悄拨开一丝门缝。昏黄的声控灯下，一个瘦削佝偻的背影蹲在地上，正是对门的王建国。他面前一小簇火焰跳跃着，贪婪地吞噬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漆黑如墨的纸张。火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不定，眼神空洞地投向虚无。纸灰打着旋飘起，像一场微型黑色的雪。苏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灰烬——里面赫然夹杂着一些烧得卷曲、发黄的碎纸片，似乎是照片的残骸，人脸在火光中扭曲变形，转瞬又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个模糊惊惧的残影。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攫住了苏晚的心脏，她猛地合上门缝，背紧紧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夜里擂鼓般清晰。
小雨在幼儿园吃午饭时，小勺子搅着碗里的汤，忽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清澈：“妈妈，王叔叔烧的纸，上面有红点点。”她伸出小小的食指，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认真地戳着，“小小的，圆圆的，像…像血。”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握不住筷子。那焦糊气味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瞬间在记忆里变得无比清晰。她强压下翻涌的寒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快吃饭，别乱说。”
那个加班的深夜，她拖着灌铅的双腿爬上六楼。声控灯早已熄灭，楼道沉入一片黏稠的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尚未熄灭的暗红火星，在楼梯转角处明明灭灭。焦糊味混合着那股熟悉的铁锈腥气，浓得化不开。苏晚几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那点残火，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她看见王建国正蹲在地上，极其专注，近乎虔诚地，将地上冷却的纸灰一点点扫进一个厚实的黑色布袋里。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耐心和细致。就在他提起袋口准备扎紧的瞬间，手机的光无意中扫过布袋边缘——袋角被里面某种硬物撑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半截磨损严重的蓝色塑封证件。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证件照片上那张年轻女孩的脸庞，笑容干净明媚，在微弱的光线下却显得无比惨白——这分明是三个月前本地新闻里铺天盖地报道过的、那个离奇失踪的女大学生！
苏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惊叫硬生生堵在喉咙深处，化作一阵剧烈的呛咳。黑暗中，王建国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