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空气浓稠得如同液态翡翠，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清甜，狠狠灌进柯定一的肺腑。他贪婪地深吸一口，肺部瞬间被这过于奢侈的“琼浆”撑满，一股奇异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视野里的苍翠树冠像是被人狠狠摇晃了一下，旋转着模糊开来。
“娘的！”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脚底发飘的醉意，“氧气中毒了？这鬼地方，连空气都他妈能放倒人！”
他背靠着一棵粗糙的树皮喘息，目光扫过眼前这片所谓的“森林”。远望时那连绵起伏、浓淡相宜的黛绿山峦，此刻近在咫尺，却露出了狰狞的真容。根本没有什么参天古木，只有低矮、杂乱、彼此纠缠厮打的灌木和藤蔓，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绿色罗网，连条能插进脚丫子的缝隙都吝于施舍。
昨天下午那点关于“森林”的浪漫想象，被现实无情地碾碎在脚下这片蛮荒里。
柯定一烦躁地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地图，又习惯性地抬起手腕，对着枝叶缝隙里漏下的、刺得人眼花的太阳光斑比划方向。指针在表盘上投下细短的影子，他艰难地在地图上戳下一个模糊的点。
“操！”他低声咒骂，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戏耍后的憋屈，“这破纸有个屁用！连个参照物都没有，老子真要在这鬼地方当野人，跟猴子拜把子不成？”
耐心像烈日下的水渍，迅速蒸发殆尽。他泄了气，只想就地躺倒，让酸痛到麻木的骨头歇一歇。身体刚顺着粗糙的树干往下滑溜，视线无意间扫过一处浓得化不开的墨绿阴影——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一条极其隐蔽的小径，像一条懒洋洋的灰绿色长蛇，无声无息地从那片黝暗的密丛深处蜿蜒而出，末端恰好“舔”到了他的眼角。
柯定一像被通了高压电，猛地弹了起来！
“啪！”
一声脆响，一根被他起身带动的坚韧藤条，报复性地狠狠抽在他大腿上，火辣辣的疼。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刺鼻的尿臊混合着陈年腐叶和某种野兽腺体分泌物的腥膻，直冲天灵盖。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慌忙用手死死捂住口鼻。
“呸呸！”他强忍着恶心，心头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浇灭大半，“这味儿…不是大型牲口的老窝，就是蛇虫鼠蚁的逍遥窟！能是正经人走的路？”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
2.
失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旁边干燥点的落叶堆挪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砸倒下去。此刻，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阻止他躺平休息的决心。口袋里的那个小毛团似乎也被那恐怖的气味熏着了，不安地蠕动起来，发出细弱可怜的“呜呜”声，还接连打了两个小喷嚏。
柯定一只好无奈地拉开一点口袋拉链，小心翼翼地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捧出来透气。重获自由的小奶狗立刻来了精神，冲着那条幽暗小径的方向奶声奶气地“汪汪”叫了两声，小爪子还扒拉着口袋边缘，一副迫不及待要蹿出去探险的架势。
柯定一的眼睛倏地亮了，疲惫一扫而光：“嘿？小东西，认得路？看来你和你妈是老熟客啊！”好奇的火焰瞬间压倒了所有疲惫和警惕。他飞快地在地图上标记下此刻的位置，对着树影和太阳角度再次校准方向，在小径入口处画下一个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