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将淬了毒的匕首,送入我心口时,眼底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如释重负的冰冷。他说我身染邪祟,疯魔不堪,活着只会玷污他镇国将军府的门楣。他不知道,我只是病了。如今,他亲手“治”好了我。弥留之际,我攥着他冰冷的衣角,轻声笑道:“夫君,你会后悔的。你会来求我,用你的血肉,求我再为你开一次花。”
1
镇国将军府的门楣,今日亮得晃眼。
我的夫君,顾恒之,凯旋归来。
他踏过万千尸骨,身披无上荣光,却在看到我时,敛尽了所有光芒。
他眼中的喜悦,在触及我的一瞬,化为冰霜。
“青鸾的病,又重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满堂宾客心上。
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那棵不开花的石榴树,安静地微笑。
他们不懂,我没疯,我只是能看见一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此刻正依偎在顾恒之身侧的柳如烟,她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黏腻的,黑色的影子。
柳如烟用帕子掩着唇,眼底是淬了毒的关切。
“姐姐许是中邪了,将军,我听闻城外有位得道高僧,能驱邪祟。”
她柔弱地靠在顾恒之的臂弯里,像一株无骨的菟丝花。
“再这样下去,恐会为将军府招来灾祸。”
灾祸。
我才是将军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却成了他人口中的灾祸。
顾恒之沉默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愈发陌生,像在看一件急于甩掉的污物。
三日后,他带回了那位“妖僧”的“解药”。
他说,那妖僧言我心魔深种,唯有取我心头一滴精血,方能净化。
他为我设下家宴,说是庆贺凯旋,弥补亏欠。
满桌珍馐,他却亲自为我斟了一杯酒。
酒盏是上好的暖玉,映着他难得温和的眉眼。
我看着他,想从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找出一丝往日情意。
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笑了笑,仰头饮尽。
酒液滑入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腥。
很快,我的四肢便不听使唤,眼前的烛火也开始旋转,重叠。
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模糊,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走近的脚步声。
他亲手将淬了毒的匕首,送入我心口时,眼底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如释重负的冰冷。
他说我身染邪祟,疯魔不堪,活着只会玷污他镇国将军府的门楣。
他不知道,我只是病了。
因他的冷落,因他的不信,因他日益增长的厌恶而病入膏肓。
如今,他亲手“治”好了我。
剧痛让我从昏沉中彻底惊醒。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他冷漠的脸,和他身后柳如烟得偿所愿的笑。
真好笑。
我为他放弃了故土,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收敛起所有属于“花魅”的本能。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妻子。
可他不要。
心口的血汩汩流出,生命力在飞速消逝。
我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觉得,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不,是终于要开始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他冰冷的衣角。
那衣角上,还绣着我亲手为他绣的、象征平安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