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想将衣角扯开。
我却诡异地笑了,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夫君,你会后悔的。”
“你会来求我,用你的血肉,求我再为你开一次花。”
他的身形僵住了。
柳如烟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我松开手,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耳边,是他最后一句冰冷的命令。
“将她……丢去枯园。”
枯园。
那是府中最为荒凉之地,埋葬着所有不洁与废弃之物。
也好。
那片贫瘠的土地,正需要最浓烈的恨意与血肉来浇灌。
我的花,将从那里新生。
2
沈青鸾死了。
顾恒之的生活,理应回归平静。
他烧掉了我所有的旧物,将我的院落封锁,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可他开始失眠。
夜深人静时,他总会不受控制地走到那扇紧锁的院门前,一站就是整夜。
他以为四下无人,却不知,我的意识,就散在这府邸的每一寸风里。
柳如烟顺理成章地被扶正了。
她穿着我生前最爱的那件云锦,在府中大宴宾客,笑得花枝乱颤。
将军府夜夜笙歌,靡靡之音几乎要冲破云霄。
可她的好日子,没过几天。
她开始做噩梦。
起初只是模糊的呓语,后来,她会在深夜惊坐而起,尖叫着说梦见了枯园。
“有东西……有东西在土里长……”她抱着顾恒之的手臂,瑟瑟发抖,“它在看着我!”
府中的下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说,一到子时,枯园的方向就会飘来一股幽幽的甜香。
那香味很奇特,初闻时沁人心脾,闻久了,却让人头晕脑胀,四肢发软。
柳如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她最引以为傲的、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开始浮现出一些淡淡的纹路。
那纹路很浅,像水墨画,仔细看,竟是一片片花瓣的形状。
“无稽之谈!”
顾恒之在大堂之上摔碎了茶盏,厉声斥责。
他呵斥柳如烟善妒多疑,自己吓自己。
他杖责了几个碎嘴的下人,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内心的不安,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终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最心腹的亲卫,去枯园查看。
那名亲卫回来时,脸色煞白,连路都走不稳。
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埋……埋葬夫人的地方……”
“破土而出了一株……血红色的花苞。”
顾恒之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能“看”到,一阵剧烈的心悸攫住了他,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冰冷地发布命令。
“封锁枯园,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
他以为命令可以压制一切未知与恐惧。
真可怜。
那晚,月色如霜。
枯园里,我那血红色的花苞,在无人察觉的静谧中,迎着月光。
悄然绽开了第一片花瓣。
一缕更浓郁的甜香,随风散开,精准地飘向了柳如烟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