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青霄门杂役院还浸在薄雾里。
景无尘蹲在石阶边,手里攥着那把破得连毛都快掉光的扫帚,正弯腰捡一只被风吹跑的草鞋。
他五岁起就在这扫地,三百六十五级台阶,日日扫,年年扫,扫得鞋底磨穿,腰封褪成灰蓝色,左耳那半截断簪还是去年被师兄踹下山崖时,从某具枯骨头上顺来的。
没人理他,也没人指望他能干别的。
“人形抹布”这个外号,从他记事起就贴在脑门上,比掌门亲笔写的“清心寡欲”匾还牢固。
可今夜不一样。
月藏云后,风止树静,连虫鸣都断了。
“轰——!”
东墙炸开,碎石飞溅,一头黑毛魔狼跃入院中,獠牙滴血,眼泛幽绿,身后还跟着两只,低吼如雷。
杂役们尖叫四散,有人刚跑出两步就被扑倒,惨叫只持续了一瞬。
景无尘僵在原地,扫帚还捏在手里,草鞋滚进了血泊。
第一只狼已盯上他,后腿绷紧,肌肉鼓动,十步距离,三息即至。
他没灵力,没武器,连件像样的护甲都没有。门规还写着:杂役擅用法器,杖责八十,逐出山门。
但他有扫帚。
而且——他忽然咧嘴一笑——这扫帚,沾了整整一晚的晨露。
狼扑出刹那,他猛地将扫帚横甩而出,竹柄划过湿滑青石,水珠飞溅。他自己则顺势后退,脚跟一滑,故意摔了个趔趄。
魔狼收势不及,前爪踩上水迹,猛地一滑,脑袋“咚”地撞上廊柱,晕乎乎地晃了两下。
“哎哟,狗兄,台阶刚扫完,您这就不给面子了?”景无尘喘着气,翻身而起,抄起扫帚,一记上挑,竹柄精准捅进狼嘴,卡住上下颚。
他借力一撬,杠杆发力,狼身失衡,轰然侧翻。
不等它起身,景无尘旋身横扫,扫帚尾端“啪”地抽在脖颈软肉上,力道恰到好处——不致命,但够它眼前发黑。
狼哀嚎一声,翻滚两圈,趴在地上直吐白沫。
围观的杂役都看傻了。
“那……那是扫帚?”
“他拿扫帚把魔狼打懵了?”
景无尘喘着粗气,手心发烫,右臂几乎抬不起来。可他还没松劲,眼角余光瞥见屋顶黑影一闪。
第二只狼,从天而降。
利爪撕风,直取咽喉。
他想躲,可身体像被钉住,四肢发麻,识海深处忽然响起一声钟鸣——
“当——”
古老、浑厚,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脑中炸开:
“检测到宿主,天命通鉴系统绑定中……”
景无尘瞳孔一缩。
“你谁?”
“绑定完成。”
“等等,我还没同意——”
话未说完,一股电流般的力量窜遍全身,骨头像被雷劈过,动作迟滞半息。
就这半息,狼爪已至面门!
生死一线,他凭着扫地练出的肌肉记忆,猛地侧滚,狼爪擦着鼻尖掠过,带起一缕血线。
他顺势横扫,扫帚撞上狼尾,“啪”地将其震偏。
可狼已转身,血口大张,獠牙森然,直扑而来!
“人气香火给我顶住!”景无尘脱口而出,完全是本能。
下一瞬,一层淡金色光晕自体表浮现,薄如蝉翼,却稳稳将狼牙弹开半寸。
狼愣住,景无尘不愣。
他抓起扫帚,反手一记回旋,竹柄砸中狼眼,趁其痛吼,一脚踹中下腹,再跃起,扫帚尖端如枪,借体重贯力,狠狠刺入狼左耳,直透脑颅!
“噗——”
黑血喷溅,狼尸轰然倒地。
四周死寂。
景无尘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右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扫帚。
可就在这时,识海中,一物浮现。
一枚青铜古鉴,悬浮半空,镜面幽深,背刻河图洛书,边缘铭文流转,似有若无。
下方浮现一行字:
「人气香火:12」
「境界:凡胎」
「称号:抗狼勇士」
紧接着,那机械声再度响起,语气古板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汝之操作,堪比凡间屠夫剔骨。”
景无尘一愣,抬头看向死去的狼。
黑气正从尸体渗出,被扫帚头悄然吸收。
扫帚断口处,隐约泛起一丝青铜光泽,转瞬即逝。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我景无尘,扫了十四年地,扫出个系统?”
他低头看着那把破扫帚,狼牙还卡在竹毛间,像某种滑稽的勋章。
“行啊,那咱就接着扫。”
识海右上角,一行半透明文字悄然浮现,无人可见:
“这扫地的怕不是疯了?”
又一行弹出:
“这操作……能活三集?”
景无尘没理会,他正盯着系统面板下方缓缓浮现的两样东西。
其一,是一卷泛黄竹简,上书《基础剑法·卷一》。
其二,是一把铁铸扫帚,通体乌黑,柄上刻着“一级”二字。
“新手礼包?”他喃喃。
“叮。礼包已发放。”系统冷冰冰道,“建议宿主尽快掌握基础剑法,以免下次被区区魔狼逼入绝境。”
“区区魔狼?”景无尘翻白眼,“你管这叫区区?刚才要不是你那层金膜,我现在已经是狼屎了。”
“客观评价,非主观贬低。”系统毫无波动,“汝之闪避轨迹呈锯齿状,毫无章法,若对手为筑基修士,三招内必亡。”
“得,您老说得对。”景无尘扶额,“我这就去练剑,行了吧?”
他撑地站起,右臂还在抖,可腰板却挺直了。
远处,最后一只魔狼已被几位执事弟子围杀。
火光映着血地,杂役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没人注意到,那个一向低头扫地的少年,此刻正握着一把铁扫帚,肩头披着晨雾,嘴角噙笑。
他抬头望天。
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照在识海中的青铜古鉴上。
镜面微动,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还有那行新浮现的称号——
「抗狼勇士」
景无尘轻声自语:
“原来扫地,也能扫出个通天境?”
弹幕又飘过一行:
“这波,我押他活到大结局。”
他没看见。
但他笑了。
笑得像个终于等到开场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