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不小心被我带错路的游客。
可就在几秒钟前，是他，点名要来无名岛。
是他，让我去报警。是他，拍着我的肩膀，做最后的告别。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男人，和刚才那个阴郁悲伤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我真的……撞鬼了？
我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我甚至抬手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你……”我指着他，声音因为恐惧而支离破碎，“你刚才明明说……”
“我刚才？”他打断我，笑得一脸无害，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刚才一直在跟你打听镇上哪家米粉好吃啊。
小妹，你是不是开船太久，累糊涂了？”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他开始热情地跟我聊起天气，抱怨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又问我这界河有什么好玩的景点，说自己是来旅游的，想体验一下本地风情。
他的语气神态动作，都自然得找不到一丝破绽。我浑身发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僵硬地转动船舵，开始返航。小船在黑暗的河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水痕，我的心却沉入了比河底还深的地方。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像个自来熟的游客，兴奋地指着两岸的黑影问东问西。
而我，却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不敢再看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他。
他不再看我的手腕，仿佛那根红绳根本不存在。
他哼起了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歌曲，调子轻快，和我记忆中那首悲伤的童谣没有半点关系。他甚至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对着漆黑的河面拍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这夜景真不错，发个朋友圈。”
我开始严重地怀疑自己。
要么，是我疯了，从头到尾都在幻想。
那个湿透的男人，那句关于红绳的问话，那首童谣，那句报警的嘱托……全都是我因为思念林风过度而产生的幻觉。要么……我船上坐着的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握着船舵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看似随意的目光，其实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确认我……有没有相信他的伪装。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把引擎开到最大，只想快点回到岸上，回到有光有人的地方。
这短短的返航路程，比我过去三年摆渡的任何一程，都要漫长，都要煎熬。我感觉自己正载着一个巨大的疯狂的秘密，在界河上漂流。
而这个秘密，随时都可能将我吞噬。船终于靠岸了。
渡口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小妹，谢啦！”他轻快地跳下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干爽的百元大钞塞到我手里，甚至还多给了我一张五十的，笑嘻嘻地说：“这个是小费！下次可别这么淘气，随便拉客人来荒岛探险了啊！”
说完，他冲我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渡口微弱的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