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辚辚作响。车厢内,蔺芷宁闭目养神,腰间的凤印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贴着她的腰侧,带来一丝存在感极强的微凉。翠微紧张地绞着帕子,时不时撩开车帘一角看看外面。
车行至距离瑞王府还有一条街的拐角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压低的声音:“姑娘,前面路堵了,好像是……蔺府的车驾和人起了冲突。”
蔺芷宁倏地睁开眼。蔺府的车驾?她撩开身侧的车帘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街心,蔺府那辆熟悉的青帷马车被几辆装饰豪奢的马车有意无意地围堵在中间。一个穿着锦袍、满脸横肉、眼袋浮肿的年轻男子,正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随从,堵在蔺府马车前。正是她那不成器的堂兄,蔺子安!
“姓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躲了老子三天,今天可让老子逮着了!”为首一个穿着绸衫、管事模样的胖子,唾沫横飞地指着被两个随从架着、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蔺子安,“连本带利,五千两!少一个子儿,今天就把你扒光了扔护城河里去!听说你有个天仙似的堂妹?要不,让她来抵债?哈哈哈!” 污言秽语引来他身后一群打手哄然大笑。
“王管事!王管事!再宽限几日!就几日!”蔺子安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体面,“我……我一定想办法!砸锅卖铁也还上!求求您了!千万别去找我伯父和堂妹啊!” 他深知自己闯下大祸,更怕牵连伯父一家。
“宽限?老子宽限得还少吗?”王管事狞笑着,伸手就去抓蔺子安的衣领,“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给我……”
“住手!”
一声清冷凌厉的断喝,如同冰珠坠地,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哄闹。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街角停驻的马车上,车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掀起。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裙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下车。她身姿纤秀,容颜清丽绝伦,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正是蔺芷宁!
她的出现,如同寒夜里骤然绽放的优昙,清冷夺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她腰间丝绦上垂落的那枚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白玉凤印,凤凰展翅的形态清晰可见,让那王管事和他身后的打手们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
“堂……堂妹?”蔺子安看到蔺芷宁,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又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管事眯起他那双被肥肉挤成缝的小眼睛,贪婪地扫过蔺芷宁的脸,又落到那枚凤印上,心头惊疑不定,但仗着背后主子的势,还是强撑着凶恶:“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蔺大小姐!怎么?想替你堂兄还债?还是想……”他猥琐的目光在蔺芷宁身上逡巡,暗示意味十足。
蔺芷宁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蔺子安面前。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蔺子安惨白惊恐的脸。
“五千两?”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是……是……”蔺子安哆嗦着,不敢抬头。
“好。”蔺芷宁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她微微侧首,对身边的翠微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朱雀大街宝昌号,找周掌柜支五千两银票。就说,是瑞王府的账。” 她特意加重了“瑞王府”三个字。
翠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响亮应道:“是!姑娘!” 她拿出蔺芷宁的名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挺直腰板,快步朝宝昌号的方向走去。
瑞王府?!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王管事和他身后的打手们脸色剧变!宝昌号是京城最大的银号之一,背景深厚,等闲无人敢惹。这蔺家女竟能直接去宝昌号支取如此巨款,还报的是“瑞王府的账”?再联想到她腰间那枚触目惊心的凤印……
王管事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只是奉命来给蔺家添堵,给蔺侍郎施压,可没想真惹上瑞王那尊煞神!那位的名声,在京城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这……这……”王管事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看着蔺芷宁那张冰封般的脸,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蔺……蔺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这钱……”
“钱,稍后一分不少给你。”蔺芷宁打断他,声音冷得掉冰渣,“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一个“滚”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管事如蒙大赦,哪里还敢纠缠,连连作揖:“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他带着一群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打手,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挤开人群,瞬间跑得没了影。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声,看向蔺芷宁的目光充满了震惊、敬畏和探究。瑞王府!她竟真的与瑞王殿下关系匪浅至此!
蔺子安瘫软在地,看着蔺芷宁,又是后怕又是羞愧:“堂妹……我……我对不起伯父,对不起你……”
蔺芷宁垂眸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堂兄,赌海无涯。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冰冷决绝,让蔺子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面无人色。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夕阳的余晖将她纤秀的身影拉得很长,腰间的凤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却凛然不可侵犯的光芒。
“去瑞王府。”她登上马车,声音清晰地传出。
马车再次启动,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驶向那条象征着大夏王朝顶级权柄的街道——尽头,便是那巍峨森严的瑞王府邸。
流言?污蔑?此刻,都成了这枚凤印和她蔺芷宁之名,最盛大、最无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