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灼烤着西城小学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下午四点四十分，离豹哥最后通牒只剩二十分钟。校门口空无一人，只有蝉鸣聒噪。
周山背靠着滚烫的水泥围墙，阴影勉强遮住半张脸。左肩伤口在金疮药和绷带死死捆扎下，依旧一跳一跳地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汗水混着尘土滑过紧绷的下颌，滴在旧工装裤上。
他右手插在裤兜里，死死攥着那个廉价塑料袋，里面是一万两千块旧钞，浸透了他的汗水和一丝未散的血腥气。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终于，一辆脏兮兮的银色面包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歪歪扭扭停在马路对面。车门哗啦拉开，三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剃着青皮头的混混跳下车。为首一人，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正是豹哥手下头号打手，绰号“黄毛”的马仔。
黄毛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围墙阴影下的周山身上，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哟！周哥！挺准时啊！”他晃晃悠悠走过来，身后两个混混一左一右散开，隐隐堵住去路。
周山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直接递过去。
黄毛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没打开，只是隔着塑料袋捏了捏里面钞票的厚度。他斜眼瞥了下周山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左肩，嘿嘿一笑：“行啊周哥，路子野啊！一天功夫就凑齐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烟臭味，“豹哥说了，你识相，他也好说话。下个月一号，本金加下期利息，三万五，一分不能少。记住了？”
“知道了。”周山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黄毛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塑料袋：“成！算你懂事！”他转身朝面包车走去，朝两个手下歪了歪头，“走了！别耽误周哥接儿子放学！”语气带着戏谑。
面包车喷出一股黑烟，扬长而去。
周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肺部火烧火燎。五千块利息送出去了，暂时堵住了豹哥的嘴。手里还剩七千块。亮亮暂时安全了。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校门，离放学还有一会儿。不能等。时间就是命！异界的时间差是最大的优势，必须立刻行动！
周山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老城区那片鱼龙混杂、藏着不少特殊用品店的“五金机电市场”走去。
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斥着机油、金属和劣质塑料的混合气味。周山目标明确，直奔角落一家门脸不大、招牌写着“安防器材”的店铺。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种型号的强光手电、甩棍、防狼喷雾，甚至还有几把造型夸张的开山刀。
一个穿着油腻工装、满脸横肉的老板正叼着烟看手机，抬眼扫了下周山，目光在他僵硬的左肩和灰败的脸色上停顿半秒，没多问：“要点啥？”
“强光手电，最亮的。”周山声音嘶哑，“电击器，威力大，能放倒野狗的。还有…”他目光扫过柜台里几把厚背砍刀，“那把，开山刀，结实点的。”
老板掐灭烟头，来了点精神：“行家啊！”他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黑乎乎、比巴掌略长的圆柱体，“这个，强光爆闪，一千流明，照眼睛能瞎三秒。”又拿出一个更粗壮、带两个金属电极头的黑色棍状物，“这个，高压脉冲，瞬间放电，别说野狗，野猪都能麻翻！就是动静大点。”最后，他抽出一把刃口雪亮、刀背厚重、刀柄缠着防滑布的砍刀，咣当一声拍在柜台上，“锰钢的，开刃了，砍铁管不卷刃！”
“多少钱？”周山问。
“手电三百八，电棍五百五，刀四百二。”老板报了个虚高的价，眼睛瞟着周山。
周山没还价，直接从裤兜里数出十三张红钞拍在柜台上：“都要。再拿两卷备用电池，最大号的。还有…”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几套迷彩劳保服和厚底高帮劳保鞋，“那套衣服鞋子，最大码，再来两双厚袜子。”
老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爽快，立刻手脚麻利地打包：“好嘞！再送你个帆布工具包！”他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一个结实的军绿色帆布包里，递过去。
周山接过沉甸甸的背包，转身就走。七千块瞬间缩水一小半，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回到出租屋楼下，他抬头看了看自家阳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框门。深吸一口气，压下肩头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他拎着沉重的背包，一步一步走上昏暗的楼梯。
开门。客厅里，罗芳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塑料凳上，听到门响猛地站起。看到周山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陌生背包，和他依旧惨白的脸色，她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豹哥那边…暂时没事了。”周山把背包放在墙角，声音疲惫，“还剩点钱，买了些…防身的东西。”
罗芳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又看看丈夫肩头渗血的纱布，眼圈一红，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饭…在锅里热着。”
“先不吃。”周山走到阳台门前，背对着罗芳，目光落在锈迹斑斑的铁框上。他拉开帆布包拉链，拿出那把沉甸甸的锰钢开山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掂量了一下，刀身厚重，刃口闪着寒光。
接着是那支强光手电，通体黑色，入手沉实。他按了下开关，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射出，即使在白天也亮得晃眼。最后是那根高压电棍，握把粗壮，电极头狰狞。
周山一件一件检查着装备，动作缓慢而专注。每一样东西，都意味着下一次踏入那片恐怖森林时，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为了亮亮，为了这个家，他必须武装到牙齿。
他拿起电棍，拇指摩挲着冰冷的放电按钮。下一次，面对那些怪物，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能靠一把钝口的剁骨刀和绝望的蛮力去搏命。
阳台门外，灰蒙蒙的城市天空下，车流喧嚣。门内，周山默默整理着装备，空气里弥漫着新装备的金属和橡胶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