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把自己包裹在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风衣里,戴了帽子和口罩,隔着一段令人窒息的距离,像追踪猎物的猎人,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傀儡。他专挑阳光稀少的小巷和建筑物的阴影行走,脚步不快,却透着一股明确的目的性。他越走越偏,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破败,行人稀少,空气里弥漫着垃圾和铁锈混合的颓败气息。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铁门歪斜地敞开着,上面缠绕着早已枯萎的藤蔓,像某种巨大生物干涸的血管。铁门上方,几个巨大的、油漆剥落得几乎难以辨认的霓虹灯管字,勉强能看出“星光游乐园”的字样。这里,早已废弃多年,是城市地图上一个被遗忘的污点,一个只存在于都市恐怖传说里的地方。荒草从水泥地的裂缝里疯长出来,几乎淹没了通往里面的小路。废弃的游乐设施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惨淡的天光下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旋转木马失去了昔日的华丽色彩,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生锈的铁骨,那些僵硬的木马空洞地瞪着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巨大的摩天轮静止不动,生锈的轿厢像一排排悬在空中的棺材,沉默地俯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墟。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熟门熟路地绕过几堆建筑垃圾,径直朝着游乐园深处走去。他的身影很快被疯长的荒草和巨大的、扭曲的游乐设施阴影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腐烂的木头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令人极端不适的甜腥气,像是大量腐败的有机物混合发酵后散发出的恶臭前调。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理智。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枯叶和碎石上,发出细微却在我听来如同惊雷的声响。我借助那些巨大的、残破的设施作为掩护,远远地吊在他后面。他穿过荒芜的碰碰车场,绕过已经干涸、布满裂纹的锦鲤池,最终,在巨大的旋转木马设施后面,停了下来。

那里,荒草被压倒了一片,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窝状区域。

我躲在一座倾颓的、只剩下半个小丑脑袋的售票亭后面,探出半个头,望了过去。

只一眼,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凝固,然后轰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空白。

陈默背对着我,跪在那片被压倒的荒草中间。他面前,赫然躺着一具动物的尸体!看体型和残存的皮毛,像是一条中等体型的野狗。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呈现出一种污秽的、令人作呕的暗绿色,肿胀的腹部鼓胀得近乎透明,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蠕动的白色蛆虫。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嗅觉神经上。

而我的丈夫,陈默,正用他那双曾经温柔地抚摸过我脸颊的手,深深地插进那腐烂尸体的腹腔里!

他猛地用力一扯!

伴随着一声黏腻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一团暗红发黑、缠绕着血管和脂肪、还在微微搏动(或者是蛆虫在蠕动?)的内脏被他生生拽了出来!暗色的、浓稠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下面的荒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