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急诊室的泪痕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白炽灯把墙面照得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条吐着信子的冰冷银蛇,顺着鼻腔钻进肺叶,激得林未打了个寒颤。
她把自己蜷在塑料椅里,羽绒服的帽子滑下来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壳边缘打圈,那圈被摩挲得发亮的硅胶边缘,还留着江起马克笔的痕迹 —— 他说猎户座最适合她,三颗腰带星像她写论文时总画错的着重号,而参宿四是她熬夜时亮在眉骨的倦意。
可此刻,笔尖勾出的星辰正被不断滚落的眼泪晕开,钴蓝与钛白在透明壳上洇成一片模糊的雾,像她此刻混沌的心跳,更像他躺在急诊室里、不知能否再对她笑的脸。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诡异的绿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个被世界遗忘的惊叹号。
急诊室头顶那盏刺目的红灯突然熄灭的瞬间,走廊里凝滞的空气仿佛被狠狠剜去一块。林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橡胶轮碾过地砖的咕噜声由远及近,护士推着平车疾步而出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脚边,带起一阵风。
她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木偶猛地站起,膝盖重重撞在金属椅腿上,“哐当” 一声闷响在空荡的走廊里荡开回音,可那尖锐的疼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迟迟传不到神经末梢。
江起躺在白色床单下,轮廓比记忆里单薄了一圈。
小臂缠着的纱布被血浸出深色的晕,边缘还在缓慢洇开,像朵在雪地里绽裂的红梅。
凌乱的额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颌,还有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 —— 长而密,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濒死的蝴蝶扇动残破的翼。
“酒精中毒引发胃出血。” 医生摘下蓝色口罩,露出被勒出红痕的脸颊,语气里的职业性疲惫压过了情绪,“送来得算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肝功能指标很不乐观,后续还要进一步检查。”
家属。
这两个字像根淬了冰的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林未紧绷的神经。
她看着医生等待回应的眼神,喉咙突然发紧 —— 她算什么呢?是那个在他朋友圈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是在校园里遇见时要刻意错开目光的人,是连他住在哪栋公寓都只知道门牌号的人。
他们的关系像藏在抽屉深处的旧照片,见不得光,连被郑重提及的资格都没有。
2 雪夜守候
护士推着平车往病房走时,林未下意识地跟了两步,指尖绞着羽绒服袖口的抽绳,直到布料起了毛球也没察觉。
江起醒来是在清晨六点。林未趴在床边打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被他轻微的动静惊得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窗外飘起今年第一场雪。
雪花很小,像被揉碎的盐粒,轻飘飘地粘在玻璃上,转瞬就化成了水痕,模糊了窗外灰蒙蒙的天。
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熟悉的暖意,江起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在模糊的光影里慢慢聚焦。白色的天花板上悬着输液架,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一滴滴坠落,在他手背上鼓起小小的包。
林未的指腹带着薄茧,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来的,此刻正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怕他随时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