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再次睁开眼时,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抬不起头。入目是雕花描金的床顶,缠枝莲纹蜿蜒伸展,在朦胧的晨光里泛着温润的木色。耳边传来丫鬟绿萼娇俏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小姐,您可算醒了!再不起,赶不上和梁家公子一同去尼山书院的时辰了。”
梁家公子?尼山书院?
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鼻尖,实验室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睛发痛,电脑屏幕上是没写完的项目报告,标题赫然是《从梁祝传说看宋代女性社会地位》。怎么一眨眼,就成了戏文里那个女扮男装、最后和爱人双双化蝶的祝英台?
“小姐?”绿萼见她发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微凉,“没发烧啊,怎么傻愣愣的?莫不是昨夜兴奋得没睡好?”
祝英台猛地坐起身,绸缎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水绿色的襦裙。她低头看着这身繁复的衣裳,又抬手摸了摸头上沉甸甸的珠钗,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终于让她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她穿越了,穿成了正要去书院、即将撞上“命定之人”梁山伯的祝英台。
上辈子作为历史系学生,她对“梁祝”的故事了如指掌,甚至能背出不同版本的细节差异。她曾在论文里痛斥封建礼教的残酷,为祝英台的刚烈唏嘘,可真成了祝英台本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化蝶?疯了才要化蝶!好好的富家小姐不当,有吃有穿有产业,非要为了一段没结果的暗恋赔上性命,图什么?图那蝴蝶翅膀好看?
更重要的是,细究起来,梁山伯那温吞性子,放在现代就是典型的“中央空调”——善良有余,魄力不足,对谁都好,却没本事护着心上人。祝家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家底殷实,真要找个“知己”,也得是能扛事、有担当的人。反倒是那个被戏文抹黑成恶少的马文才——出身将门,祖父是镇国将军,父亲在朝中任光禄大夫,他自己更是少年成名,文武双全。虽说性子张扬了些,却实打实是个护短又有决断的主,比那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梁山伯靠谱多了。
“不去了。”祝英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利落得让绿萼吓了一跳,语气更是斩钉截铁,“去告诉爹,我不去尼山书院了。”
绿萼手里的梳篦“当啷”一声掉在妆台上,瞪圆了眼睛:“小姐!您前几日还哭着喊着要去,说要看看外面的世面,还说……还说想见识见识读书人是不是都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温文尔雅呢!”
“此一时彼一时。”祝英台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娇俏的脸——柳叶眉,杏核眼,鼻尖小巧,唇瓣是天然的胭脂色,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要见世面,未必非得去书院。逛遍江南的集市,看遍塞北的风沙,也是世面。”
可祝老爷早已和梁家说定,一来是拗不过女儿前几日的软磨硬泡,二来也想让她借求学之名,多结识些世家子弟,为将来的婚事铺路。最终还是派了家丁护送,让她女扮男装,化名“祝英”,和梁山伯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