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奶奶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别怕…好好考…替他们…争口气…”
“爷爷…爸爸…哥哥…他们…”奶奶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低矮破败的屋顶，望向遥远而无法触及的虚空，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他们…没走完的路…没看到的…好光景…你…替你爷爷…替你爸妈…替你哥…看看…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从林溪干涩的眼眶里奔涌而出，砸在奶奶枯槁的手背上。她用力点头，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仿佛要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递过去。
“奶奶…你看着我…你要看着我考上大学…”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奶奶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中考考场里，林溪握着笔的手异常稳定。窗外的蝉鸣聒噪，考场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她的眼前，不再是那些复杂的几何图形和化学方程式，而是奶奶那双浑浊却充满期冀的眼睛，是爷爷那枚珍藏的旧勋章模糊的光泽，是父母和哥哥照片上模糊却英挺的轮廓。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每一个字，每一道题，都像是在燃烧着她生命里最后的热度，去叩击那扇沉重的、名为“生路”的大门。
放榜那天，林溪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涌去看榜。她守在奶奶床边，用沾湿的旧毛巾，一遍遍擦拭着奶奶滚烫的额头和枯瘦的手。直到邻居张阿姨风风火火地冲进她家低矮的门，激动得语无伦次：
“溪丫头！溪丫头！了不得了！满分！你是满分！全市第一啊！”
林溪的手猛地顿住，毛巾掉在床边。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张阿姨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
“星熠中学！那个最贵的贵族学校！派人来了！说…说破格录取你！学费全免！还…还每年给你十万奖学金！十万块啊！”张阿姨的声音都在抖，仿佛被这从天而降的巨款砸晕了头。
巨大的喜悦像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林溪紧绷的心房，她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奶奶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奶奶！你听见了吗？奶奶！我考上了！星熠中学！他们给钱！奶奶！我们能有钱了！”
奶奶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底，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亮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一次跳动。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枯瘦的手指，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林溪的手。
那微弱的回应，却比任何奖状和承诺都更有力量。
5
星熠中学宏伟的镀金大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高耸的罗马柱，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穿着精致制服、谈笑风生地走过喷泉的学生…一切都与林溪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校服格格不入。她背着那个褪色起毛的旧书包，手里紧紧攥着录取通知书和住宿申请表，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灰麻雀，每一步都踩在针尖上。
踏进高一（3）班教室门的瞬间，如同按下了某个暂停键。原本喧闹得像沸腾开水般的教室，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几十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好奇、审视，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仿佛要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