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的钞票散落开来，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带着羞辱意味的雨。
“喏，拿着！”苏晚晴的语气随意得像在打发叫花子，下巴微微扬起，“去买几件像样点的衣服！别整天穿着这身破烂晃悠，看着都碍眼！”
那沓粉红的钞票，刺目地躺在林溪破旧的课桌上，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角落，带着震惊、玩味、或是更深的鄙夷。空气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林溪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她死死地盯着那沓钱，视线被一层滚烫的水汽模糊。奶奶强忍疼痛的呻吟、垃圾桶刺鼻的气味、同学们肆无忌惮的哄笑……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疯狂闪现、碰撞。一股滚烫的岩浆在心底最深处翻腾、积蓄，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绝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孤注一掷。
8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她压垮的瞬间，林溪猛地抬起头。她没有去看苏晚晴那张写满优越感的脸，目光越过她，扫过教室里一张张或好奇或轻蔑的面孔。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迹般地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清明的力量。
一个清晰、响亮、甚至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声音，猛地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瞬间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十块钱！”
这突兀的报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苏晚晴脸上那点不耐烦的优越感都僵住了，变成纯粹的错愕。
林溪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屈辱和恐惧都压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喊道：
“十块钱！代写一份作业！保质保量！如果价格贵了可以商量。”
“……”
整个教室陷入了比刚才更加诡异的、真空般的死寂。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角落、穿着破烂校服、却挺直了脊梁的女孩。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嘴唇因为用力抿紧而微微发白，但那双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幽幽的火焰，无畏地迎接着所有审视和惊愕的目光。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噗——”
不知是谁先没憋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线，整个教室轰然炸开！
“十块？哈哈哈！林溪你逗我呢？”
“就是！看不起谁啊！当我们是要饭的吗？我出一百！帮我写数学！”
“一百？你也好意思！我出五百！物理化学全包了！”
“切！五百算个屁！林溪，我出一千！英语卷子今晚就要！”
“我出五千！包月！这学期所有文科作业都归你！”
混乱的、带着夸张戏谑和金钱碾压快感的叫价声此起彼伏，像一场荒诞的拍卖会。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娱乐精神，仿佛林溪和他们抛出的作业，都成了这场金钱游戏里供他们消遣的筹码。
林溪站在那里，像风暴中心的一根芦苇。那些夸张的数字和轻佻的话语如同冰雹般砸在她身上，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当那些代表着巨大金额的数字——一千、五千——被喊出来的瞬间，她眼底那两簇幽火猛地一跳，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