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再是屈辱的火焰，而是看到了绝境中唯一生路的、孤狼般的决绝光芒。
就在这哄闹的顶点，一个懒洋洋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吵什么吵？一个个抠抠搜搜的！”苏晚晴抱着手臂，斜睨着那群起哄的同学，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她下巴一抬，目光重新落回林溪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红唇轻启：
“十万。”
整个教室瞬间再次陷入绝对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晚晴。
苏晚晴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轰动效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林溪，这学期的作业，我全包了。十万，够不够？”
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十万！这个天文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眼前的黑暗！奶奶苍白痛苦的脸、医生冷漠的话语、那沉重如山的手术费……所有绝望的画面都被这刺眼的数字短暂地驱散了。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苏晚晴那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探究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似乎不仅仅只有戏谑和施舍。林溪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嘶哑紧绷：“够！成交！”
这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教室里激起无声的巨浪。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叫价和哄闹。林溪却不再看任何人，她只是飞快地蹲下身，捡起散落在脚边和桌上的钞票——苏晚晴扔出的那一沓，以及其他同学起哄般丢过来的几张。她仔细地、一张一张地将那些带着各种香水味和崭新油墨气息的纸币抚平、叠好，紧紧地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硌着她的手，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在实处的安全感。
钱，能救奶奶的命！这个认知压倒了一切屈辱和难堪。
9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疯狂地旋转着。白天，她是课堂上那个依旧沉默、却眼神锐利、飞速吸收知识的海绵。课间十分钟，别人嬉笑打闹，她却争分夺秒地趴在课桌上，笔尖在几个摊开的不同科目的作业本上飞速移动，字迹工整漂亮，解题步骤清晰严谨。
放学铃声一响，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向校门口那趟能最快到达医院的公交车。
病房里，奶奶的气色在昂贵的药物和精心的护工照料下，确实好了很多，蜡黄的脸上有了点血色，咳嗽也少了。林溪的心被巨大的希望填满，她坐在病床边，一边给奶奶削苹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当然，自动过滤掉了那些难堪的片段，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见闻。
“奶奶，你看，这是今天的作业。”她拿出写得工工整整的本子给奶奶看，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同学们都挺好的，让我帮忙看看题。”
奶奶虚弱地笑着，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欣慰，枯瘦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好…囡囡出息了…有人缘…好…”
夜深人静，当护工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林溪就蜷缩在病房角落那张窄小的陪护椅上，借着床头柜上微弱的灯光，打开自己沉重的书包。里面是堆积如山的、来自不同同学的作业本、练习册和试卷。她的眼睛熬得通红，困倦像潮水般不断袭来，她就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或者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用尖锐的疼痛驱赶睡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持续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