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末班刷卡
23:58，地铁口最后一盏钠灯像回光返照，黄得发腻。我冲下扶梯，鞋跟砸在铁皮上，哐哐哐，像有人追我。
“本次列车开往暮云岭，末班车，请抓紧时间。”
广播女声冷得没有任何起伏，却在我耳膜里烧出焦味。我摸出手机——余额0.73，连瓶水都买不起，更别说刷卡。
后面行李箱轮子尖叫，大姐催命：“小伙让让！”
我翻遍口袋，手指碰到一张硬片，抽出来——一张旧地铁票，纸质泛黄，印着褪色的13号线LOGO，像从垃圾堆里捡的。
闸机“滴——”一声，绿灯亮，栏杆抬起。我愣了半秒，冲过去。
站台空旷，白炽灯管滋啦滋啦，像垂死挣扎的飞虫。
列车停在轨道尽头，车头黑洞洞，像一条等开饭的蛇。
车厢门敞开一条缝，冷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我抬脚，鞋尖刚触到黄线，广播突然补了一句：
“终点站已关闭，本次列车不停靠。”
我心脏猛地一沉——阿初就在暮云岭站等我，或者，等我收尸。
没时间多想，我侧身挤进最后一节车厢。
门在身后合拢，“嘭”，像棺材盖。
冷气开得更猛，呼出的气直接凝成白雾。
车厢里五个人：
保洁阿姨，拖把横在过道，头一点一点的，像在数自己的心跳。
校服妹子，耳机漏出童谣，“天黑黑，要落雨……”声音尖得不正常。
秃顶大叔，西装皱成抹布，眼神直勾勾看我，像在看一个死人。
流浪汉，全身裹黑色塑料袋，只露出两只眼，黑得反光。
还有我，周凯，27岁，手里攥一张纸条：
“别回来。——初”
纸条是她失踪前一晚塞我钱包的，字迹被水晕开过，像哭花的妆。
列车启动，惯性把我甩向扶手，铁棍冰凉，像摸到骨头。
灯闪两下，灭了。
黑暗里，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时间停在00:00:00，日期消失，只剩一行小字：
“欢迎乘坐无限返程列车。”
我喉咙发紧，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耳膜上。
灯再次亮起，五个人位置全换了，像有人偷偷洗牌。
广播女声换了语气，温柔得诡异：
“下一站，循环。”
我攥紧纸条，指节发白。
车门反锁，逃无可逃。
那一刻我明白，今晚要么救回阿初，要么把自己永远留在这一截铁皮棺材里。
列车加速，黑暗像墨汁灌进车窗。
我低声骂了一句：“操，来都来了。”
第02章 车厢深处
我死死掐住掌心，用指甲抠那道旧疤，让疼把自己钉在座位上。车厢灯惨白，像手术台，照得每个人脸色发青。我心里冒出个荒唐念头：也许我已经死了，这不过是停尸间推着我往太平间滑。保洁阿姨没再睡觉，她站得笔直，双手握着拖把杆，像在站军姿。拖把布垂到地面，却一滴水也没有。我盯着那团灰白的布，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魂幡”——给死人指路的。胸口顿时被石头压住，呼吸发酸。校服妹子把耳机塞进我手里。我下意识接住，塑料壳冰凉，像从冰箱掏出来的。她没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窗外。窗外一片黑，连隧道壁的反光都没有，可我耳朵里却灌进嘈杂——小孩子的笑声、男人的咒骂、女人的尖叫，层层叠叠，像有人把整座城的深夜塞进我脑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