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半间屋子。阿明眯着眼刚要翻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灶台边有个影子在动。那影子纤细,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动作轻得像一片飘叶。
“谁?”阿明心头一紧,猛地坐起身。他抄起枕边的柴刀——不是提防,只当是进了山鼠或是别的小兽,怕惊扰了母亲。
那影子闻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油灯的光恰好落在她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料子像是山间枫叶织成的,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阿明看呆了,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更没想过会在自家简陋的土屋里撞见她。
“你……你是谁?”阿明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往母亲床边望了望,母亲睡得正沉,想来没被惊动。
女子抿嘴一笑,那笑容像山涧里初开的映山红,明媚又温暖。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拂过柳梢:“恩人莫怕,我不是歹人。”
“恩人?”阿明更糊涂了,他这辈子除了救过些小动物,从没对谁有过大恩大德。
女子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几分亲近:“恩人不记得了?上月初三,在西边的枫树林里,你救过一只被铁夹伤了腿的狐狸。”
阿明猛地一怔,那段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锈迹斑斑的捕兽夹,染红枯叶的鲜血,还有那双琥珀色的、写满痛苦又藏着警惕的眼睛……
“你……你是那只狐狸?”阿明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他不是没听过老人们说过精怪修炼成人的故事,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女子点点头,笑意更深了:“正是。我修行了五百年,本就快化人形,那日若非恩人相救,怕是要损了修行,丢了性命。”她说着,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为报救命之恩,我潜心修炼三月,终于能化为人形,便想着来照顾恩人和老夫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阿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日子家里总有怪事:干干净净的屋子,热气腾腾的饭菜,窗台上的枇杷叶,补得整整齐齐的裤腿……原来都是她做的。
他看着女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虚假,只有满满的真诚。先前的惊疑渐渐散去,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你……我,我都没放在心上。”
女子笑着摇摇头:“恩人不在意,可我不能忘。往后,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也好让我尽点心意。”她说着,转身指了指灶台,“锅里温着给老夫人炖的银耳羹,她近来总咳嗽,喝这个能润喉。”
阿明望着眼前巧笑倩兮的狐狸女子,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救了那只受伤的狐狸,却没想过这份举手之劳,竟换来如此厚重的回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不必如此”的话,可看着女子眼底真切的感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自那以后,狐狸女子便在阿明家住了下来。她说自己名唤“红珠”,不仅手脚麻利,心肠更是热得像灶膛里的火。每日天不亮,她就起身打扫屋子、生火做饭,把阿明的老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阿明进山打猎时,红珠总会在他的竹篓里塞上用油纸包好的干粮,还不忘叮嘱他“早去早回,莫要走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