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因为走路声音大了点,被罚跪一个时辰。
谁因为给主子梳头掉了一根头发,被打了十个耳光。
每个人,都带着伤。
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
每个人,都在深夜里,躲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柳萱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香蘅提过的那个传说。
那个宫女出身的太后。
那个不许人折辱宫女的规矩。
那成了一道遥远的光,在她黑暗绝望的心里,闪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
一个月后,柳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能下地当差了。
那天,她在去给宸妃送点心的路上,经过延禧宫外的长廊时,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宫女。
那宫女看着年纪跟她相仿,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宫装,行走之间,不卑不亢,眼神清亮,跟延禧宫里这些总是畏畏缩缩的宫女,完全是两种气质。
“你就是柳萱吧?”
对方竟然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声音清脆,像山间的泉水。
“我叫云儿,是慈宁宫的。”
慈宁宫?
柳萱心里一动。
那不是……太后的宫殿吗?
“姐姐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云儿笑着点了点头。
柳萱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她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话。
“云儿姐姐,慈宁宫的规矩……是不是……也跟别处一样?”
云儿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才凑近了些,低声说:
“不一样。”
“我们太后,心善。从不无故责罚下人。就算有人犯了错,该罚的罚,但……绝不许折辱人。”
柳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那要是在慈宁宫犯了错,挨了罚,可以……可以喊疼吗?”
“自然可以。”云儿笑了,“太后常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疼了,就要说。委屈了,就可以哭。要是逼着一个人在挨打的时候还要笑,那不是教规矩,那是把人当畜生养,是最残忍不过的事了。”
这几句话,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柳萱的全身。
原来……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地方!
原来那个传说,不是假的!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渴望,从柳萱心底里冒了出来。
“云儿姐姐……”她抓住云儿的袖子,声音都在发抖,“那……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我能不能……调到慈宁宫去?”
云儿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
“难。宫女的调动,比登天还难。除非……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点名要人。”
她话锋一转,“不过……”
“下个月,就是太后的万寿节了。各宫都要挑选最手巧的宫女,制作贺礼。这或许……是个机会。”
“你要是有什么旁人不会的绝活儿,兴许,就能入了太后的眼。”
绝活儿?
柳萱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母亲教给自己的那手绝活。
做江南特有的“绒花”。
用蚕丝、铜丝,做成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花朵配饰。
“我会……我会做我们家乡的花饰……”
“那就有门儿!”云儿眼睛一亮,“好好准备吧!我得走了,让人看见我们聊太久,不好。”
云儿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柳萱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