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香灰簌簌落在肩头时,我猛地睁开眼。
檀香萦绕的空气里,水晶镜正泛着粼粼波光,镜中左侧盘踞着鳞爪辉煌的金龙,龙须垂落如金丝;右侧阴影里,一条黑蛇吐着信子,鳞片在暗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妹妹灵珠的指尖正微微颤抖,贴在我衣袖上的力道带着熟悉的急切。她仰着脸看我,眼里盛着天真懵懂,声音却细若蚊蚋:"姐姐,你先选吧。"
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垂在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骨的疼痛让我确认这不是幻觉——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决定我和灵珠两生命运的这一天。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面水晶镜前,看着灵珠怯生生的模样,心一软便让她先挑。她眼波流转,最终选了那条威风凛凛的金龙敖轩,说:"姐姐,黑蛇看着好吓人,还是金龙气派。"
那时的我,虽觉黑蛇眼底藏着莫名的锐利,却也觉得金龙更配得上妹妹的娇贵。于是我牵起黑蛇的虚影,成了四海八荒都暗地里嘲笑的"蛇夫人"。
可笑的是,婚后不过百年,灵珠的金龙夫君便暴露了草包本性。他空有金龙血脉,却连呼风唤雨的基本术法都练不精,整日只会流连于宴会,靠着祖辈余荫狐假虎威。而我那条人人鄙夷的黑蛇,竟在某次渡劫后蜕变成了黑龙,鳞甲遮天蔽日,一呼一吸间便能掀起滔天巨浪。
世人的目光变了。他们开始艳羡我的好运,嘲讽灵珠有眼无珠。灵珠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怨毒。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条化身为龙的黑蛇敖凛,性情暴戾得如同深渊恶鬼。他恨我当年选他时的犹豫,恨世人对他的轻贱,更恨我身上流着与灵珠相同的血脉。他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身上,白日里我是风光无限的黑龙妃,夜里却要忍受他的冷嘲热讽,甚至是毫不留情的打骂。
就像昨夜,他只因我在宴会上多看了敖轩一眼,便将我拖回寝殿,一巴掌扇得我口吐鲜血,还将我扔进祠堂罚跪,说:"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我渡劫时随手捡来的祭品,也配觊觎金龙?"
祠堂的青砖有多凉,我心口的绝望就有多深。直到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着香案上自己和灵珠的生辰牌位,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更恨自己从未为自己活过。
"姐姐?"灵珠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回,她的指尖在我衣袖上蹭了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你怎么了?是不是也觉得黑蛇太吓人了?"
我抬眼看向她。少女时期的灵珠确实生得娇俏,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总让人忍不住心软。可只有我知道,这副天真烂漫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虚荣与嫉妒。
上一世她选金龙,哪里是因为害怕黑蛇?分明是早就打听出金龙乃是龙族嫡长子,就算无能,也能靠着血脉继承爵位。而黑蛇那时只是旁支弃子,谁也想不到他能逆天改命。
"姐姐不选吗?"灵珠见我不动,索性往前一步,指着水晶镜右侧的黑蛇虚影,声音清脆,"那我选这条黑蛇吧。娘说过,看着吓人的未必不好,说不定是潜力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