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灰烬中的重生

滚烫。

深入骨髓的滚烫,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贪婪地舔舐着视线里最后一点色彩。明代缂丝屏风上那只骄傲的凤凰,在跳跃的火舌中扭曲、变形,金线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悲鸣。浓烟像无数只滚烫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烧红的炭块。视线模糊,意识沉沦,求生的本能让她在灼热的地板上摸索,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金属——是那把奶奶塞进她手里的缂丝刀,刀柄缠着的褪色红绳此刻格外刺眼。

“晚晚…守住…我们的根…”奶奶临终气若游丝的话,和木材噼啪爆裂的声音混在一起。

最后的意识,是那把刀冰冷的触感和席卷而来的窒息黑暗。

砰!

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林晚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炽灯光晃得她一阵眩晕。脸颊贴着冰凉坚硬的地面,是公司茶水间光可鉴人的瓷砖。她不是该在那场吞噬了工坊、也吞噬了她的滔天大火里化为灰烬吗?

裤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嗡嗡声在空旷的茶水间里格外清晰。她挣扎着撑起发软的身体,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映着她苍白汗湿的脸。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2018年6月15日,星期五。上午 10:37。

下面,两条未读信息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她的眼底。

第一条,来自公司HR李姐:

【天艺时尚集团人事通知】林晚女士:经公司研究决定,因战略调整,《传统技艺现代化项目》即日起终止,您的劳动合同同步解除。请于今日17:00前至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感谢您在职期间的付出。

第二条,来自备注为“周辰”的号码:

林晚,我们分手吧。真的不合适。你的坚持…太不切实际了。守着那些老古董的缂丝针线,能有什么出路?好聚好散。

2018年6月15日!

林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那场烧死她的火灾,发生在五年后的2023年!她回来了?回到了命运急转直下的这一天——被辞退、被分手,梦想被踩进泥里的这一天!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微弱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她。她扶着冰凉的墙壁站起来,环顾这间熟悉又陌生的茶水间,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个被随意丢弃的、沾了些咖啡渍的硬纸箱上。那是她工位上的东西,显然在她“晕倒”期间被粗暴地清理了出来。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颤抖地掀开箱盖。几本设计草图、散落的文具、一个水杯…在最底下,一个用旧蓝印花布仔细包裹着的长条物体安静地躺着。

是它!

林晚的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一个陈旧得发黑的黄铜工具箱露了出来。打开搭扣,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铜锈和岁月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静静躺着几件工具:小巧的梭子,光滑的拨子…最显眼的,是那把通体泛着幽暗铜光的缂丝刀。刀身狭长,带着使用过度的细微磨损痕迹,刀柄上缠着的那圈褪色红绳,是奶奶最后一点体温的象征。

在工具箱的角落,一个更小的布包被她捏在指尖。打开,里面是半片残破的缂丝片。金线织就的凤凰尾羽,即便历经岁月,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下,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不屈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