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泄了进来,勾勒出门外站着的年轻男人的轮廓。他很高,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毛衣和休闲裤,身形挺拔。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映出一张极其清俊温和的脸庞。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嘴角微微上翘,天然带着一种让人感到舒适的笑意。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杯口正袅袅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红茶香气。
他看到我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样子,那双温和的眼眸里立刻浮现出真切的担忧。
“天哪,你脸色好差!”他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真的没事吗?我刚才在隔壁冲茶,听到你这边‘咚’的一声,像是摔倒了?吓了我一跳。”
他的目光坦然而关切,没有丝毫窥探或恶意。那杯热茶氤氲出的暖意,和他身上干净温和的气息,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身后纸箱里那个深褐色盒子和猩红字条散发出的刺骨寒意。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善意轻轻触碰了一下,骤然松弛了一瞬。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我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门框。
“我…” 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他温和的肩头,瞥向屋内那个敞开的纸箱。深褐色的盒盖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沉默的深渊。
琵琶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也朝屋内瞥了一眼。他的眼神似乎在那敞开的纸箱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任何情绪,随即又落回我脸上,眉头微微蹙起,担忧之色更浓。
“真的只是摔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坚持,“你的手在抖。要不要…先进去坐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那热腾腾的红茶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带着某种温暖的诱惑。
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木然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门口。门被完全推开,楼道的光线彻底涌入,照亮了玄关处那个敞开的、罪恶的纸箱。
琵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深褐色的骨灰盒上,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我看到他温和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那清浅的笑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寒霜冻结的花瓣。
他端着杯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节泛出一点白。
“这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迅速地从骨灰盒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我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的担忧和震惊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真实。“怎么回事?”
那瞬间的惊愕和凝固的笑容,像一根极其细微的针,在我混沌的恐惧中刺了一下。但随即,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他脱口而出的惊问,又迅速将这丝异样感淹没了。也许,他只是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到了?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别人门口放个刻着名字的骨灰盒,都会是这个反应吧?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无法向他复述那张纸条上猩红的诅咒。难道要告诉他,有人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期限只有七天?这太荒谬,太像一个精神崩溃者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