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斗笠人取走疗方,却留下那锭墨。当夜墨锭自行裂开,里面滚出五粒药丸,分别泛着青、赤、黄、白、黑五色。

青衫客吞下青色药丸,梦见自己正用金笔斩断缠在心头的锁链,每斩一刀,就有个“怕”字从锁链里掉出来;布衣生的赤色药丸入口即化,丹田处燃起暖火,那些张牙舞爪的笔画在记忆里渐渐温顺,像被驯服的野兽;素裙女的黑色药丸最是奇特,吞下药丸后,她发现水笔写出的“藏”字里,那些发虚的转折处都长出了细小的刺——原来从前的软弱,都是没敢亮出的锋芒。

四、墨中玄机

残篇的最后一页藏在洗砚池底,三人合力捞出时,纸页已朽烂大半,唯余几行字:

“心为笔杆,意为笔锋,情为墨汁,境为宣纸。”

“金断非绝,是为择路;木生非纵,是为扎根;水流非乱,是为寻道;火燃非毁,是为提纯;土藏非隐,是为蓄力。”

此时无字碑突然震颤,碑石上渗出墨汁,自动写出“五贼”的真名:贪是未剪的枝,嗔是失控的火,痴是淤塞的水,慢是未断的链,疑是发虚的笔。

青衫客突然明白,那些打滑的拓片不是失误,是心在犹豫时的自保;布衣生摸到笔杆上的芽眼,原来每道伤口都在孕育新生;素裙女看着镜中自己,终于懂得发虚的笔画里,藏着最柔软也最坚韧的铠甲。

五、心法传世

次年惊蛰,洗砚池旁多了块新碑,碑上刻着完整的《笔墨疗心大法》,落款是三个交织的名字。

有个赶考的书生路过,见碑上“疗”字的最后一笔特别长,像支笔斜斜插进土里。他试着用手指描摹,指尖突然沾上墨色,低头看时,掌心竟浮出行小字:

“笔能写心,亦能改心——你以为在疗愈,其实是在与自己重逢。”

山风拂过,池底的墨粉扬起,像无数支看不见的笔,在空气里写着无人能懂的字。远处传来新的脚步声,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笔,正往洗砚池走来。

六、笔冢生花

那书生名叫柳砚,掌心里的墨字三日未褪,夜里总梦见支断笔在坟堆里发芽。他循着梦境往终南山深处走,竟在密林里撞见座“笔冢”——无数支残笔插在土里,笔杆上都刻着字,有的是“恨”,有的是“念”,最粗的那支狼毫上刻着“忘”,笔锋却开出朵墨色的花。

柳砚认出那是《笔墨疗心大法》里提过的“镇心笔”,传说用百年执念淬炼而成。他伸手去摘那朵墨花,指尖刚触到花瓣,整座笔冢突然震颤,残笔们竟齐齐转向他,笔锋闪烁着寒光。

“你带的是哪颗心?”有个声音从笔冢深处传来,像无数支笔在同时刮擦竹简。

柳砚这才发现袖中多了卷纸,纸上自己写的《陈情表》正慢慢洇开,墨迹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他十年未见的母亲,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支断了的鸡毛掸子。

“原来我拓的不是碑,是没说出口的牵挂。”他喃喃自语时,掌心的“疗”字突然发烫,那支刻着“忘”的狼毫轻轻颤动,墨花飘落到他纸上,竟在母亲的影子旁开出片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