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色笺语
柳砚带着墨花回到洗砚池时,青衫客三人正在分拆新得的五色笺。每张笺纸里都裹着段记忆:
金笺里是青衫客少年时的剑穗,穗子上的金线断了半截,他当年为了救个陌生女子,用剑斩断了自家传下来的玉佩;木笺里藏着布衣生的半块砚台,是他赶考时被同窗砸裂的,后来那同窗落难,他却偷偷塞了盘缠;水笺里浮着素裙女的发钗,钗头的珍珠掉了颗,是她当年为了给病重的父亲买药,悄悄当了自己的嫁妆。
“心法说‘五气归元’,原来元的是这些藏起来的柔软。”素裙女将水笺贴在胸口,笺纸突然变得透明,映出她心口处有个淡淡的笔痕,像支未写完的“安”字。
此时柳砚袖中的纸飘落在地,与五色笺相触的瞬间,纸上母亲的影子动了起来,伸手握住了那支断鸡毛掸子——原来当年母亲举着掸子,是想打掉他肩头的积雪,却被他赌气躲开了。
“金断要补的不是链,是勇气;木生要剪的不是芽,是偏执;水流要堵的不是泪,是遗憾。”青衫客看着纸上的情景,突然明白老墨没说出口的话。
八、墨染山河
入夏时山洪暴发,山下的村落被淹。柳砚跟着三人往灾区送粮,却在渡口被溃堤的洪水拦住。素裙女取出水笔,在浪涛上写“镇”字,水流竟真的放缓;布衣生将木笔插入泥里,岸边瞬间长出片竹林,挡住了部分浊浪;青衫客挥起金笔,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像道无形的堤坝,暂时稳住了洪流。
柳砚看着他们施法,突然想起笔冢里的“忘”字笔。他解下腰间的墨花,往洪水里一抛,那花竟在浪尖炸开,化作无数支小笔,在水面上写满了“安”字。奇怪的是,每个“安”字都有笔锋歪斜,有的是因为慌乱,有的是因为急切,却偏偏连成了道坚固的墨墙。
“原来心法从不在纸上。”有个老者站在岸边抚须而笑,柳砚认出他腰间的玉佩,正是当年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客人。
老者从袖中取出块砚台,砚底刻着行小字:“心笔无锋,墨染山河时,处处是疗心处。”话音刚落,洪水里的“安”字突然沉入水底,河床竟慢慢升起,露出干燥的泥土,泥土上长出的青草,叶尖都带着淡淡的墨香。
九、新砚开锋
三年后,洗砚池旁的石碑前多了个新摊位,柳砚在这里教往来的人写字。他从不讲《笔墨疗心大法》,只让每个人写自己最想说的字:
有个货郎总把“赚”字写得太挤,柳砚便让他写“舍”,写着写着,货郎突然哭了——他想起去年冬天,曾把最后个馒头给了路边的乞丐;有个绣娘总把“美”字的点写歪,柳砚让她写“真”,写到第三日,她发现歪掉的点其实像颗心,藏在笔画里;最调皮的是个牧童,总把“放”字的捺画拖到纸外,柳砚却夸他写得好:“心本就该像这样,别总框在格子里。”
这天傍晚,柳砚收拾摊位时,发现石桌上多了支新笔,笔杆上刻着“传”字。他拿起笔往砚台里蘸墨,墨汁里竟浮出青衫客、布衣生、素裙女的笑脸,还有那个戴斗笠的人,正对着他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