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此刻却因为梦魇而微微颤抖着。他的手，正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那力道之大，仿佛生怕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母亲……别走……”那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呢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黑衣人的心脏，瞬间搅得他肝胆俱裂。
他浑身一震，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看着少年那张酷似记忆中某人的脸庞，看着他此刻脆弱无助的睡颜，心中翻江倒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手，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替萧云琅掖好身上半敞的狐裘大氅，将他裹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挡住这世间所有的寒冷与伤害。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怀中的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口暗红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他唇边呕出，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宛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一朵凄厉而绝望的红梅。
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以免惊醒怀中的人。冰冷的面具下，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早已是一片通红，强忍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无声滑落。
右臂的伤口处，毒性正在蔓延，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和麻木感。但这身体的痛苦，与心中那剜心剔骨般的痛楚相比，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抬手，用尽力气抹去唇边的血迹，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失控的情绪。面具下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冰冷与沉寂，只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片无人能懂的、碎裂的冰海。
他抱着怀中的少年，转身，一步一步，艰难而坚定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崖边，只留下那滩迅速被新雪覆盖的暗红血迹，以及几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搏杀。
而那黑衣人的右臂，从此便留下了难以根治的旧疾，每逢阴雨天，便会疼痛难忍，运力也再难恢复如初。只是这一切，此刻昏迷的萧云琅，并不知道。
第二章：烬余香
残阳如血，透过雕花木窗，在萧云琅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已昏睡三日，此刻睫毛微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初醒的混沌过后，是彻骨的寒意与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是他记忆中断前，漫天火光与厮杀的余味。
“水……” 他嗓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杯温热的水便递到了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萧云琅下意识地张口饮下，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利刃，瞬间锁定了眼前的人。
一袭玄衣，墨发高束，面容清俊，眉眼间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深邃。是沈墨卿。那个在他府邸遇袭、濒临绝境时，如鬼魅般出现，又以雷霆手段救下他的男人。
“沈公子……” 萧云琅的声音依旧虚弱，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我萧家世代忠良，交友遍天下，却不知何时结识了沈公子这般……身手卓绝的人物？” 他刻意加重了“身手卓绝”四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府邸护卫并非庸手，却在短短一炷香内尽数被灭，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而沈墨卿的出现，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人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