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雨夜绝户

江东市的暴雨总带着股子狠劲,初秋的雨点子砸在林家老宅的铁皮顶上,噼啪作响,像有成百上千个巴掌在抽打着这栋摇摇欲坠的房子。

林晚攥着搪瓷药碗冲进里屋时,父亲正蜷在床头剧烈喘息,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墙皮,指缝间渗出血丝,胸口的蓝布褂子已经被咳出的血洇透了一大片。

“爸!药熬好了!”她把碗递过去,手腕却被父亲猛地抓住。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异样的光,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有话堵在喉咙口。

“房梁……第三根榫卯……”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东西……不能落他们手里……”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钢铁摩擦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履带碾过泥地的沉钝轰鸣。

林晚扑到窗边,三道惨白的探照灯瞬间刺破雨幕,像三只巨兽的眼睛,死死咬着院墙那棵石榴树——那是父亲年轻时栽的,如今枝繁叶茂,去年结了三十七个红灯笼似的果子,父亲说要留着给她做嫁妆。

探照灯后面,三辆黄色挖掘机正像史前巨兽般碾过来,铲斗扬起时,在雨幕里划出狰狞的弧线。

“赵金彪!”林晚的声音瞬间嘶哑,她认出了黑伞下那个油光满面的身影。

赵金彪就站在院墙外那棵被撞倒的石榴树旁,手里把玩着块玉佩,碧绿的玉面上沾着泥点——那是母亲的遗物,前天被他的人闯进家抢走的。

“小丫头片子,来得正好。”赵金彪吐掉嘴里的雪茄烟蒂,红光在雨里亮了亮,“告诉你爹,把地契交出来,我留他个全尸。”

他身边的保镖踹开虚掩的院门,泥水顺着门缝涌进来,在堂屋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父亲突然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胸口的血染红了衣襟,他抄起墙角的锛子——那是他做木匠活的老伙计,颤巍巍地指着赵金彪:“我林家祖辈住在这里,地契……绝不可能给你这畜生!”

赵金彪突然笑了,对着挖掘机司机抬了抬下巴。最前面那辆挖掘机的巨铲猛地扬起,带着风声砸向堂屋的西墙。

“轰隆”一声巨响,青砖像被捏碎的饼干簌簌坠落,烟尘混着雨水扑面而来。

林晚被气浪掀翻在泥地里,额头磕在门槛上,腥甜的血瞬间糊住了视线。

她挣扎着抬头,看见父亲疯了似的扑向挖掘机,嘴里嘶吼着:“我跟你拼了!”可他刚跑出两步,就被横过来的铲斗迎面拍倒。

老人像片落叶般飘落在泥地里,蓝布褂子在浑浊的水中挣扎了两下,就被再次落下的铲斗彻底吞没。

“爸——!”林晚疯了似的想冲过去,却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肩膀,膝盖顶着她的后腰,将她摁在泥地里。

她眼睁睁看着挖掘机的铲斗反复碾压那片废墟,直到父亲常坐的藤椅腿从砖缝里露出来,又被沉重的钢铁拍进更深的土里。

赵金彪踱到她面前,用擦得锃亮的鳄鱼皮靴碾过她的手背,冰冷的触感混着泥水渗进皮肤。“小丫头,记性不错,还认得我。”

他弯腰凑近,雪茄的烟味混着雨水喷在她脸上,“告诉你个秘密,你妈当年可不是病死的。”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发现我和王副市长倒卖肾源的账本,”赵金彪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带着黏腻的恶意,“被我们绑着石头,沉进江里了。这玉佩,就是从她脖子上摘下来的。”他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碧绿的玉面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现在,它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