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松开手时,林晚没有爬起来。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带着泥土的腥气,呛得她肺腑生疼。她看着赵金彪把玉佩塞进西装内袋,看着挖掘机继续拆毁剩下的房屋,看着那些人在废墟里翻找——他们在找父亲藏起来的地契。混乱中,一个牛皮纸包从房梁的缝隙里掉下来,落在她手边的泥水里。
是父亲刚才攥着的那个。
林晚趁人不注意,悄悄把纸包塞进怀里,用湿透的衣襟紧紧裹住。纸包里的东西硌着她的肋骨,是硬壳笔记本的棱角,还有支录音笔的冰凉触感。她知道那是什么——父亲这半年来总躲在屋里写写画画,每次她进来都慌忙合上本子,原来他一直在偷偷记录赵金彪的罪证。
“搜仔细点!地契肯定在这老东西屋里!”赵金彪的吼声在雨幕里回荡。
林晚趴在泥地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她没有哭,只是死死盯着那片被反复碾压的废墟,直到赵金彪的车队消失在雨幕里,直到挖掘机的轰鸣彻底远去,才慢慢从泥里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向那堆埋葬了父亲的瓦砾。
2 三日求告
市政府门前的汉白玉台阶,被秋露浸得冰凉。
林晚抱着父亲的遗照坐在第三级台阶上,照片用化肥袋里的塑料布裹了三层,边角还是被雨水泡得起了毛边。
她把父亲那半截藤椅腿垫在身下,木头茬子硌得屁股生疼,却让她觉得踏实——这是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唯一完整物件,木纹里还嵌着父亲的体温。
第一天清晨七点,信访局的玻璃门刚开条缝,林晚就挤了进去。穿灰西装的办事员正端着保温杯泡茶,抬眼扫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登记表:“姓名?事由?”
“林晚,举报金鼎集团赵金彪。”她把遗照放在桌上,玻璃相框的裂纹映着她额头上的伤疤,“他9月17号暴雨夜强拆我家,活埋了我父亲。”
办事员的手顿了顿,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又往旁边的办公室努了努嘴。
那里的门虚掩着,能看见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正跷着二郎腿玩手机,桌签上写着“王秘书”——王副市长的侄子。
“强拆?有证据吗?”办事员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金鼎集团是市里重点扶持企业,赵总还是人大代表,你这举报可不能乱说。”
林晚从怀里掏出那个牛皮纸包,抽出里面的笔记本翻开:“这是我父亲记录的,赵金彪从2018年开始,强拆了七户人家,其中周老头是被挖掘机直接撞死的,尸体伪装成了意外。”
她又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父亲嘶哑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赵金彪说,我老婆是他推下河的,因为看见他藏的肾源账本……”
办事员突然按住录音笔的暂停键,脸色发白地往王秘书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姑娘,你赶紧把这东西收起来!”
他往林晚手里塞了张购物卡,“这是五千块,你先去买身衣服,这事……不是你能管的。”
“我要的是公道!”林晚把卡拍在桌上,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不管,我就去找纪委!去省委!”
“别傻了!”办事员急得冒汗,“王副市长的公子就在金鼎当副总,你以为纪委敢查?上周江报的王记者想跟进强拆的事,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见人就喊‘赵总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