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个星期?十四天?这听起来简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每天放学路上飘来的烤肠香气,课间同学们分享的嘎嘣脆的薯片,还有我最爱的巧克力小饼干……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在红得耀眼的越野车和爸爸沉静的眼睛之间来回跳跃。最终,那流线型的车身和闪亮的车灯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我所有的决心。我用力点了点头,感觉心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渴望的火焰里燃烧,另一半沉入等待的深水。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对“魔法”的微小考验。放学路过香气四溢的便利店,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像被无形的糖丝黏住。我狠狠吸一口那混合着关东煮和烤面包的温暖空气,拉着爸爸的手快速走过,心里默念:“红车,红车,我的红车!” 课间,豆豆“咔嚓咔嚓”嚼着薯片凑过来,那声音像小钩子,直往我耳朵里钻。他递过来一片:“小明,新出的口味,超好吃!” 那片金黄酥脆的诱惑近在咫尺。我盯着它,喉咙里像有只小手在抓挠。但眼前瞬间浮现出那火红越野车巨大的轮胎,仿佛正等待我去征服。我猛地别过头,声音有点发紧:“不……不要了,我在存钱买车呢!” 豆豆不解地眨眨眼,我则把头埋进书本里,仿佛那里有抵御诱惑的铠甲。晚上写作业时,心里偶尔会冒出那个小小的、委屈的声音:“就吃一小块饼干,应该没关系吧?” 可另一个更坚定的声音立刻反驳:“不行!一块饼干就是离红车远了一步!” 我甩甩头,把那些念头赶跑,继续写我的生字。每一次小小的胜利,都像在心底那块名为“等待”的基石上,又添了一粒坚硬的沙。

日历终于翻到了那个被我用红笔圈了又圈的日子。当我和爸爸再次站在那排玩具货架前,那辆火红的越野车依旧在灯光下闪耀着骄傲的光芒,仿佛一直等待着我的归来。爸爸郑重地从收银员阿姨手里接过它,沉甸甸的盒子递到我怀里。那硬朗的触感透过纸盒传来,无比真实。我紧紧抱着它,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胸膛里鼓胀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我抬起头,望向爸爸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爸爸!等一等,真的能得到更好的!” 这不仅仅是一辆梦寐以求的玩具车,更是我自己亲手赢得的第一座堡垒,由耐心一砖一瓦筑成。

多年以后,我书桌的显眼处,依然立着那只小小的沙漏。岁月磨旧了它的玻璃壁,里面的蓝色细沙却依然执着地流动,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时光之河。每当我遇到心浮气躁、诱惑在耳边低语时,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缓缓坠落的沙粒上。它们无声地提醒我,当年那个在幼儿园里迫不及待撕开贴纸的小男孩,如何第一次懵懂地触摸到“等带”那微凉而坚硬的轮廓。

那些看似流逝的沙粒,并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沉淀——沉淀成我面对挑战时,心底那份不被喧嚣动摇的定力;沉淀成欲望翻腾时,头脑里那线清醒的闸门;更沉淀成在追逐遥远星光的长路上,双脚懂得的节奏:有时需要奔跑冲刺,有时则必须学会忍耐与蛰伏。原来人生最深的甜,往往不在唾手可得的糖果里,而在你为梦想屏息凝神、积蓄力量的漫长等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