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弦月。
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
丞相府的女儿,世人只知嫡女云舒薇,从未有人提及还有一位二小姐。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她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暴露在外的小臂上,有一块浅浅的青痕,像是被人拧过。
方才她低头时,我瞥见她脖颈处也有一抹不自然的红。
“孤在此处未曾见过你,”我放缓了语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无害,“常年居于此处?”
“是。”她应得极快,带着几分瑟缩,“臣女身子弱,不耐风寒,母亲便让我在此处静养,少去前院叨扰。”
“静养?”我扫过院中陈旧的陈设,墙角的水缸里甚至结着蛛网,“此处倒是清静。”
她大约听出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肩膀微微一颤,却不敢接话,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孤寂。
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开始小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比方才更急了些,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暖玉。
这玉是南疆贡品,触手生温,我随身携带了多年,原是为了应付宫中那些阴冷的场合。
此刻却鬼使神差地递到她面前:“看你畏寒,这个或许有用。”
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那双眼眸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映着我的影子,也映着一丝茫然的感激。
她迟疑了片刻,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玉,又飞快地缩了回去,摇着头:“殿下之物,臣女不敢受。”
“无妨。”我不由分说地将玉塞进她手里。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薄的茧子,想来是做惯了粗活的。
“就当是……孤赏给云二小姐的见面礼。”
她握着那枚玉,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嘴唇嗫嚅了半晌,才低低说了句:“谢……谢殿下。”
我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心底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像发现了一件被尘埃掩埋的珍宝,只有我知道它的光彩。
“好好收着吧。”我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孤该回去了。”
她再次屈膝行礼,直到我走出月门,都没有再抬起头。
回程的马车上,我闭目靠在车壁上,脑海里却全是云弦月的样子。
她低头时的羞怯,受惊时的慌乱,握着暖玉时那双清澈的眼睛……一一在我眼前闪过。
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云舒薇,此刻在我记忆里竟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美是精心雕琢的宝石,光芒四射,却少了云弦月那份浑然天成的、带着易碎感的惊艳。
我召来贴身侍卫秦风:“去查一下丞相府二小姐云弦月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秦风虽有疑惑,却还是沉声应下:“是,殿下。”
夜幕降临时,秦风将查到的消息放在了我案头。
云弦月,丞相庶女,生母原是府中舞姬,生下她后便缠绵病榻,三年前病逝。
自那以后,她便被嫡母王氏打发到了相府最偏僻的静云院,美其名曰“养病”,实则与禁足无异。
府中下人见风使舵,苛待欺凌是常事,连份例的炭火都时常克扣。
嫡姐云舒薇更是瞧她不顺眼,动辄打骂,前几日还因为云弦月“冲撞”了她,罚她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