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捧着杯子,指尖感受着暖意,声音低了下去:“奶奶总说,清明吃艾糍,祛湿辟邪,一年都精神。可是去年冬天……她走了。我再也没吃过她做的艾糍了……”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正好滴在画板上那个采艾草的小人旁边,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钱多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柜台后,翻开厚厚的“百味薄”,慢慢翻动着,最终停在一页。她指着上面一行略显颤抖却认真的字迹:“你看,这是蓝布衫阿婆留下的艾糍方子,她说,想让更多人尝尝这春天的老味道,记住根。”
女生看着那熟悉的配料步骤,仿佛看到奶奶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泪水无声地流得更凶,却也带着一种释然。她拿起笔,在那页方子旁边,极其专注地画了一株亭亭玉立的艾草,叶片舒展,脉络清晰。“我把奶奶种的艾草,画在这里了。”她轻声说,像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
谷雨·新茶旧梦圆
谷雨的雨下得细密而安静,在售卖亭的金属顶棚上敲打着均匀的节奏,顺着屋檐流淌下来,织成一道透明的雨帘。钱多多正在柜台后分装新到的明前碧螺春,嫩绿的茶叶蜷曲着,散发出清新悠远的茶香,与湿润的空气交融。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凉丝丝的雨气和水汽。穿着水洗牛仔裤的男生(声澜音乐工作室老板)背着吉他站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望着檐外的雨帘出神。他的琴盒敞开着放在脚边,里面零星躺着几枚硬币,琴身上那些泛黄的演出票根依旧诉说着过往。“要碗荠菜馄饨。”他走进来,声音带着熬夜编曲的沙哑,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更多的话。
钱多多往沸腾的小锅里下着馄饨,青翠的荠菜在翻滚的清汤中若隐若现。她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拨弦声,男生对着吉他低声哼唱,旋律低沉而温柔,像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鸟。“工作室最近挺忙的吧?”钱多多问道。男生的手指在琴弦上停顿了一下,琴箱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嗯,在赶一个项目。以前……”他低头瞥了一眼琴盒里的硬币,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是追梦,现在嘛,算是讨生活,让梦能继续活着。”
馄饨在汤里翻滚着浮起。钱多多将它们盛进粗陶碗里,撒上翠绿的葱花和一点紫菜碎,热气和香气一同蒸腾。“上周,”她像是想起什么,随口说道,“有个穿暗红色丝绒旗袍的女士,下雨天站在街角听你唱那首《春风里》,一动不动地听了很久,雨伞都歪了,后来我瞧见她悄悄抹眼泪呢。”男生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亮:“暗红旗袍?丝绒的?头发挽得很精致,戴珍珠耳钉?”见钱多多肯定地点头,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是她!那是我们‘春风里’乐队解散前,最后一首排练的歌,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我们……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颈上滑动,仿佛触摸到了旧日时光。
雨不知何时悄悄停了。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影。男生抱着吉他坐到亭外广场的长椅上,指尖流淌出的旋律不再低沉,渐渐变得明快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