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声中,钱多多把绿豆沙往他们面前推了推:“大暑天,喝这个最解暑气,干活也精神。”王工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下半碗冰凉的绿豆沙,畅快地舒了口气,暑气似乎消了大半。

他看着图纸,又看看眼前这个在CBD楼下散发着食物香气和人情味的小小凉棚,突然抓起笔,在图纸的背面空白处,刷刷几笔画了一个Q版的“星光小筑”售卖亭,亭子旁还画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关东煮锅)。“就这么定了!”他豪气地一挥手,“等咱们这桥正式通车那天,我请弟兄们来你这儿摆庆功宴!就用你这口煮关东煮的神锅,咱们涮火锅!热闹热闹!”工友们齐声叫好,笑声和蝉鸣、食物的香气一起,在暑气蒸腾的CBD楼下,织成一道独特的烟火风景线。

秋·沉淀

立秋·第一缕桂香

虽然暑热未消,但清晨和傍晚的风,已悄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秋的爽利。售卖亭旁那株高大的金桂,枝头悄悄缀满了米粒大小的花苞。钱多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早早熬起了桂花糖。小铜锅里,金黄的桂花在晶莹剔透的糖浆里翻滚沉浮,馥郁的甜香霸道地穿透了CBD的尾气,飘散开来,引得匆匆路过的白领们纷纷驻足,贪婪地吸着鼻子。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亚麻衬衫的老先生,拄着一根光润的乌木拐杖,慢慢走到售卖亭前。他没有立刻看菜单,而是微微仰头,出神地望着那株缀满花苞的桂树,眼神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姑娘,麻烦给我来一小碗桂花糖粥,温的就好。”他的声音温和而略带沙哑。

钱多多盛好粥,轻轻放到老人面前。老爷爷拿起小勺,却没有立刻吃,目光依旧流连在桂花树上。“我老伴啊,”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怀念,“最喜欢桂花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总要拉着我,在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下铺上干净的布,等着花落下来,细细地筛拣,然后蒸桂花糕、酿桂花蜜。她做的桂花糕,又香又糯,甜而不腻……”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她走了三年了。这城里啊,再难找到那个味道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甜香里。

钱多多默默听着,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澄澈金黄、浸满桂花的糖浆。“爷爷,这是我去年秋天自己熬的桂花糖,您拿回去,冲水喝,或者抹面包,都行。闻着这味儿,就跟闻到桂花开了似的。”

老爷爷有些意外,随即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他伸出微颤的手接过小罐,像捧着什么珍宝。“谢谢你,姑娘,真谢谢你。”他摩挲着光滑的玻璃罐身。这时,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嬉笑着跑过,其中一个女孩手里举着一小枝刚捡到的、带着几朵初开桂花的枝条,脆生生地喊:“多多姐姐!桂花开了!好香啊!”孩子们的笑闹声充满了活力。

老爷爷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跑远,又低头看看手里温热的粥和小罐桂花糖,脸上那层深沉的哀伤渐渐化开,露出一抹久违的、平静而温和的笑容。他拿起笔,在“百味薄”立秋这一页上,缓缓写下:“桂花年年开,香气岁岁来。斯人虽已逝,甜味留心海。幸得人间暖,慰我暮年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