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图纸上的酸梅汤
处暑的傍晚,白日积攒的暑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弥漫着被晒透的柏油路和钢筋水泥的味道。钱多多把一大桶冰镇酸梅汤搬到凉棚下的小桌上,深紫色的汤汁里,饱满的乌梅和嫣红的山楂果沉沉浮浮,冰块碰撞着桶壁,发出诱人的叮咚声。
“快快快!冰的!加冰!”王工人未到声先至,他几乎是冲进凉棚的,安全帽歪戴着,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和灰尘混合的痕迹,怀里紧紧抱着那卷已经快被翻烂的图纸。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工友。“十根烤玉米!多多姐!老规矩,多加辣椒面!辣出汗才痛快!”他把图纸“哗啦”一声摊在唯一还算干净的小桌上,红笔标注的修改意见几乎覆盖了原本的线条,像一群焦躁的蚂蚁。“设计院那帮大爷!又双叒叕改要求!说二十四节气的雕刻要严格按照农历日期排列组合,还要体现‘阴阳平衡’!这让我们施工的咋整?!”他抓起钱多多刚递过来的烤玉米就狠狠啃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工友们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吐槽着甲方的“奇思妙想”和反复无常,棚下充满了汗味、灰尘味和烤玉米的焦香。钱多多把冰镇酸梅汤一杯杯递到他们手里:“处暑喝酸梅汤,生津止渴,消消火气,干活不中暑。”
王工灌了一大口冰爽酸甜的汤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把胸中的闷热烦躁都吐了出来。他看着图纸上那密密麻麻的红圈,又看看眼前这个在暮色中亮着暖光、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售卖亭,还有钱多多温和的笑脸,那股无名火奇异地平息了不少。
他拿起笔,在图纸背面那片画着Q版售卖亭和关东煮锅的空白处,又添了几笔:画了几个举着啤酒杯开怀大笑的小人,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处暑火气消,酸梅汤是好药。待得长桥跨江日,关东煮锅涮肉笑!”工友们凑过来看,都乐了,棚下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图纸上的难题还在,但此刻,冰凉的酸梅汤和同伴的笑声,似乎给了他们继续面对的力气。
秋分·豚骨汤与新晨
秋分时节的凌晨四点,露水凝重,CBD的灯火依旧璀璨,却透着清冷。“星光小筑”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钱多多正守着那口咕嘟作响的大锅,熬煮着浓郁的豚骨汤。乳白色的汤汁翻滚着,大棒骨的香气醇厚而温暖。她新添置的青瓷碗整齐地码放在铁皮架上,碗沿那圈细细的金线,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小黑板上用彩色马克笔写着:“秋分·首售日式豚骨汤面”。
玻璃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个穿着皱巴巴冲锋衣、背着硕大登山包的男人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凌晨的寒气和长途跋涉的疲惫。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指关节在冰凉的不锈钢吧台上敲出急促而不稳的节奏。“有…有热乎的汤吗?什么都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钱多多舀起一勺滚烫雪白的骨汤,注入一个温热的青瓷碗中:“刚熬好的豚骨汤面,汤头正浓。加个溏心蛋?”她把碗推到男人面前,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他的镜片。
男人盯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没有动筷,沉默了几秒,突然低声说:“我…昨天破产了。”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从公司出来,在高铁站的长椅上坐了一夜…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骨汤的香气弥漫开来,包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