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微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第一次,”陈砚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雨幕深处,仿佛在回放那些被时光禁锢的片段,声音低沉而遥远,“你跟在我身后,穿过操场,穿过图书馆后面的小路,脚步越来越急,呼吸也越来越重。我怕你累,故意放慢了脚步,可你还是急得哭了出来。你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子上,我没敢回头扶你,只能站在那里,听着你压抑的哭声,指甲掐进掌心里,掐出了血。”

林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第一次重生时膝盖上那清晰的痛感和委屈瞬间复苏。

“第二次,”他继续说着,目光转回她脸上,带着深沉的无奈,“你学着疏远我,故意绕开所有可能遇见我的路口。我在你宿舍楼下那棵最大的梧桐树后面,等了三个晚上。第一个晚上有小雨,我站了三个小时。第二个晚上,风很大,我站到宿舍楼熄灯。第三个晚上……”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苦涩,“我看到你和隔壁班的男生一起回来,他帮你打着伞,你在他伞下笑着,看起来很轻松。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在雨里站了很久,浑身湿透,回去就发了高烧。”

林微的呼吸骤然停止。她想起那次,为了“欲擒故纵”,她故意接受了那个顺路男生的伞,甚至刻意笑得很大声。她根本不知道,梧桐树后有一双眼睛,在雨夜里燃烧着痛苦和失落。

“第五次,”陈砚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眼神变得柔和了些许,“你偷偷塞进我书本里的那封匿名情书。粉色的信纸,带着一点淡淡的茉莉花香。我把它夹在《高等数学》的扉页里,每次翻开,都会再读一遍。后来……那页纸的边缘,都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林微的脸颊瞬间滚烫。那封情书,是她字斟句酌、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鼓起勇气才塞进去的。她一直以为石沉大海,原来他不仅收到了,还视若珍宝。

“第八次,”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痛楚,“你在那条放学必经的小巷口堵住我,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你一股脑地说着道歉的话,说你知道错了,说上一世忽略了我给的伞,忽略了我藏在豆浆里的糖……你说‘陈砚,你别走好不好?’ 其实……”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喉头的哽咽,“其实我想说,我从来没怪过你。那一刻,我多想告诉你真相,多想伸手擦掉你的眼泪。可是……规则不允许。”

他一件一件地数着,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独自咀嚼、独自铭记的细节,那些她以为是单方面狼狈追逐的独角戏,原来每一个细小的音符、每一次笨拙的靠近、每一滴不甘的泪水,都被他看在眼里,刻在心上。他并非无动于衷的观众,他始终在戏中,用沉默、用隐忍、用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笨拙地回应着。

“为什么……”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林微几乎站立不稳,她全靠手腕被他紧紧攥住的力道支撑着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被风吹散的雨丝,“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走?”这是十二次轮回里最深的执念,最痛的疑问。

“因为我不得不走。”陈砚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像沉入无光的深海,里面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林微,这不是你的梦,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幻觉。这是我们共同的循环。每一次雨季结束,我都会……回到出发的地方,重新开始。” “回到出发的地方”这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那是烙在他灵魂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