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抓着她手腕的手指,那力道终于微微松动了些许,却依旧没有放开。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看着自己湿透的手指固执地圈住她纤细的腕骨。他浓密的睫毛垂着,上面凝结着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
“林微,”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周遭淅沥的雨声完全吞没,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林微皱紧眉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硬刺,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她。
陈砚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他深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她,那目光像穿透了无数时光的尘埃,直抵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和同等的痛苦。
“记得……第十二次雨天吗?”他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微脑中炸开!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第十二次重生结束的画面,带着暴雨的轰鸣和刺骨的冰冷,瞬间撕裂了她强行维持的平静,蛮横地冲进脑海——
倾盆的暴雨,像天空被撕开了巨大的裂口,冰冷的水柱无情地砸落。她发疯一样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奔跑,视线被雨水和泪水糊得一片模糊,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把在狂风中飘摇、却始终与她保持着无法跨越的距离的黑伞。脚下被湿滑的砖缝狠狠绊了一下,她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肮脏的积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冰冷的泥浆灌进她的口鼻。她徒劳地抬起头,眼睁睁看着那把黑伞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一闪,彻底消失。巨大的绝望和疲惫像冰冷的潮水将她灭顶。她趴在浑浊的雨水里,冰冷的地面汲取着她最后的体温,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哭喊,一遍又一遍,用尽全身力气,喊着他的名字。
“陈砚——!”
“陈砚!你回来——!”
“我受不了了……陈砚……我好累啊……我不追了……我真的不追了……”
那时的雨太大了,砸在脸上生疼,世界只剩下模糊的水幕和震耳欲聋的雨声。她以为自己的哭喊,那些支离破碎的绝望,早就被这狂暴的雨声彻底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以为他早已走远,根本不可能听到。
可现在,陈砚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咫尺之遥。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怀疑,只有与她记忆深处完全重叠的痛苦和一种沉痛的确认。
“你在雨里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在林微已经脆弱不堪的心上,“说你累了,说你不想再追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收紧、再收紧!剧烈的绞痛让她瞬间佝偻下腰,几乎喘不上气,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像一条濒死的鱼。
“你……你听到了?”她艰难地挤出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每一次,”陈砚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清晰地穿透雨幕,“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