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浓烈的焦糊腥气,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我们的后背上。我甚至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脸朝下重重拍在粗糙冰冷的地砖上。细小的碎石和灰尘呛进喉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死寂。

随即,是迟来的、足以掀翻整个地铁站顶棚的、混杂着无数人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尖叫浪潮,排山倒海般从身后的站台和尚未完全停稳的列车里爆发出来!

我挣扎着,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抗议,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扭头望去。

人间地狱。

我们刚刚乘坐的那节车厢,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揉捏过。前半部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上扭曲、撕裂,狰狞的金属断口犬牙交错,裸露的电线噼啪作响,闪烁着危险的蓝紫色火花。 后半部分则深深凹陷、挤压成一团辨不出原貌的废铁。浓烟滚滚,火光在扭曲的缝隙里跳动。站台上,玻璃幕墙大片碎裂,尖锐的碎片如同冰雹般铺满了地面,上面溅满了触目惊心的、尚未干涸的深红色斑点。 刺鼻的焦糊味、浓烈的血腥气、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皮肉烧灼的恶臭,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一个穿着制服、半边身子被染红的站务员跌跌撞撞地跑过,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带着哭腔:“……脱轨!撞击!……伤亡……伤亡惨重!请求支援!快啊!!”

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冰冷的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滑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所有人,就会变成那堆扭曲废铁和满地猩红的一部分。

身后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我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灰尘和泪水的污迹,艰难地转过头。

七个人。

灰西装男人(周正)瘫坐在地,昂贵的西装沾满污渍,领带歪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昂贵的腕表表盘碎裂,镜片后的眼睛空洞失焦。 老太太(李祈)被那个妆容化得一塌糊涂、仍在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王莉)半搀扶着,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地狱般的车厢,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发白,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 工装壮汉(赵闯)背靠着冰冷的广告牌,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抓着头发,眼睛赤红,死死瞪着那片废墟,仿佛要用目光把灾难瞪回去。 戴眼镜的瘦高男生(张明)抱着他巨大的书包缩成一团,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厚重的镜片后面是极致的惊恐。 那个抱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陈默)已经站了起来,他动作异常迅速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丝不苟,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生死时速,而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小雨。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跳动的火光,遮住了眼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抿成一条异常平直的线。 穿着黑卫衣的年轻人(吴峰)离爆炸点最近,被气浪掀得最狠,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动作却有些僵硬,帽檐依旧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