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个是顾澜。她坐下时把手放在桌上,我看见她右手拇指的那块光滑皮肤,像被人反复抚触过的玻璃珠。

「我想知道的是,」我说,「四年前江轭桥上的事。‘白噪’资料里,你是那场‘事故’之后唯一一个同时接触过肇事方和目击者的人。你把一个人的叙述漂白了,又教另外一些人如何把‘事故’从集体的叙述里移走。」

她盯住我:「你怎么知道‘肇事方’是一个不是‘一群人’?」

我的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冷冷的铅。顾澜看着我,很安静,却比井更会先一步把我的话扣住。她慢慢地说:「江轭桥那晚,车子不止一辆。你不是唯一的‘驾驶者’。你是唯一还觉得自己是‘驾驶者’的人。」

我站起来,觉得天花板被抬高了一节。我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一些完全没有合乎时间顺序的片段:雨珠打在玻璃上的突然失速,前座弹簧的一次迟疑,桥边人影的一个缓慢的向左移动。我把它们摁回去。

「我问的是井。」我说,「不是桥。」

她笑了:「井里也有桥。井是桥下的水。」

最后一个来的是林渺。她进门时把蝴蝶结取下来放在桌角,像在给一个人前的自我卸饰。

「你为什么来?」我问。

她想了一下:「看。」

「看什么?」

「看谁肯承认,看谁硬要替别人承认。」她歪头看我,「你知道‘替’和‘认’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有多细吗?井觉得这很重要。井对‘认错’和‘认罪’的态度不一样。」

「谁让你来的?」

「没人。」她笑,「我是自己来的。」

她对“自己”两个字的压力有一点点长,这是一个孩子在刻意贴上独立的贴纸。

「你认识江轭桥?」

她的眼睛里轻微地闪了一下,像一片薄薄的叶被光轻触:「我认识。」

「你当时在场?你看见了?」

她摇头:「我听见。」她轻轻地说,「我家离桥不远,夜里雨大,车胎压着水,声音像有人在房顶上拉笙。拉着拉着就断了。我看见的是第二天下去的水里有一只三角型的耳钉,镶了很廉价的蓝——我捞起来,洗干净,戴了一年。」

她把耳钉从书包的小暗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耳钉的蓝不真实,像被一台糟糕的打印机印出来的海。

「你为什么带着它去井?」我问。

「护身。」她笑,「一种很笨的护身。你们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孩子会把看不懂的东西都挂身上。」

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