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天河倒灌，没完没了。陈默缩着脖子，像只被淋透的耗子，在墨汁般浓稠的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路面积水成河，冰冷浑浊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脚踝。闪电是天地间唯一的光源，惨白而暴烈，瞬间将湿漉漉的世界照得纤毫毕现，又在下一瞬粗暴地拖入更深的黑暗。紧随其后的炸雷，沉闷得如同巨大的石碾在头顶的天空滚过，震得他胸腔嗡嗡作响，牙齿都跟着发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金属腥气的臭氧味。
“操！”他低声咒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视线模糊地寻找着可以短暂避雨的屋檐。离家还有两条街，这段路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漫长。
又是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刺眼的白光让他本能地闭眼。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尖锐的剧痛猛地扎穿了他的天灵盖！那感觉并非来自体外，更像是从自己颅骨深处爆开。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穿透一切的能量。陈默只觉得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在高频震颤，像被通了高压电，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肌肉瞬间僵硬如铁，思维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碾碎、清空。时间停滞了。
他像截朽木般直挺挺地栽进路旁浑浊冰冷的积水里，水花四溅，冰凉刺骨的泥水呛入口鼻。世界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几个世纪，意识才像沉船碎片一样，艰难地浮出水面。陈默剧烈地呛咳着，挣扎着从泥水里撑起上半身，浑身湿透，冰冷，狼狈不堪。头疼欲裂，像有把钝斧头在里面一下下地劈砍。他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雨点砸在脸上带来微弱的刺痛感。他摸索着，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那个同样湿淋淋、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顽强地亮着，幽光映着他惨白的脸。
屏幕顶端，一个股票APP的推送通知跳了出来。那是他半年前鬼迷心窍跟着网上所谓“股神”买的垃圾股，一直死水微澜，套得死死的，他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XX科技（STXX000）：开盘涨停！最新价：8.37元！】
涨停？！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不可能！一定是系统故障！或者他摔坏了脑子，产生了幻觉！他哆嗦着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点开那个APP。加载的圆圈缓慢转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页面终于刷出来了。猩红刺眼的K线图，一条笔直向上的线，死死顶在涨幅10%的位置，封单巨大得吓人。账户资产栏里，那个原本令人绝望的数字，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近乎不真实的光芒。
一股滚烫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瞬间驱散了暴雨的冰冷和摔跤的疼痛。他盯着那个数字，一遍，又一遍。这不是幻觉！钱！真真切切的钱！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想在这倾盆大雨里放声狂笑。他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疼痛来确认眼前的真实。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流淌，可身体里却像燃起了一团火，烧得他浑身发烫。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朵深处响了起来。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捕捉到的杂音，模糊不清，又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陈默猛地打了个激灵，警觉地抬起头。雨幕厚重，昏黄的路灯光晕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人影。只有雨点砸在积水和树叶上单调的哗哗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