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皮哀嚎一声,认命地把自己更深地陷进座椅,像一滩融化的猫饼。
张家沟,一个被群山环抱、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小村庄。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牲畜粪便和一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何欢皮那身扎眼的行头和郁金一丝不苟的职业装,一下车就成了全村焦点。几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嘴里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像审视着误入陷阱的珍禽异兽。
第一站:“新郎”家(打死女孩那户)。
低矮的土坯房,院子里散乱地堆着农具和柴火。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死者的丈夫)蹲在门槛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地面。一个干瘪的老太太(男人的娘)迎了出来,脸上刻着深深的愁苦和一种奇异的麻木。
听说何欢皮是“城里来的律师”,老太太的嘴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造孽啊!花了大价钱讨回来的媳妇儿,还没给俺家生个带把儿的,就没了!赔钱货!”老太太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跟俺家柱子(她儿子)拌两句嘴,就敢还手!柱子那是没轻没重的傻子吗?能怪他?这钱花的,冤死了!亏大发了!”
何欢皮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职业假笑:“大娘,您这‘大价钱’,具体是多少啊?”
老太太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含糊道:“反正…反正不少!够买两头好牛犊了!现在人财两空!俺找谁说理去?”
蹲在门槛上的“柱子”突然抬起头,嘿嘿傻笑两声,含糊不清地嘟囔:“打…打跑了…不听话…买新的…”
何欢皮内心OS瞬间刷屏:“好家伙!真当买牲口啊?还带‘包生儿子’和‘不满意包换’的售后服务条款?这‘客户’体验感也太硬核了!”他强忍着把手里记录本砸过去的冲动,转头看向郁金。郁金面无表情,但拿着录音笔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显然在记录位置和环境细节。
第二站:走访其他“痴傻新娘”家庭。 情况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一家:昏暗的厢房里,一个年轻女子被一根磨得发亮的铁链拴在床脚。她衣衫褴褛,头发黏结成块,眼神空洞地望着漏风的窗户。她的“婆婆”理直气壮:“怕她乱跑!跑丢了咋办?上次跑出去掉水沟里,捞上来差点冻死!拴着是为她好!”
何欢皮看着那女子手腕上被铁链磨出的红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为她好?那您儿子呢?”
“下地干活了!养这么个闲人,不得多干点?”婆婆一脸理所当然。
另一家:一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神情怯懦的女孩,正吃力地抱着一大盆脏衣服往屋外走。她的“丈夫”,一个流着哈喇子的壮汉,正坐在门槛上啃地瓜。女孩不小心绊了一下,水盆晃荡,溅出几滴水落在壮汉脚边。壮汉顿时暴怒,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女孩后腰上!
“没用的东西!洗个衣服都弄不好!”旁边的“婆婆”非但不阻止,反而尖声呵斥。
女孩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脏衣服散落一地,她蜷缩着身体,像只受惊的鹌鹑,连哭都不敢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