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皮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郁金却比他更快一步,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他前面半步,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手机摄像头却精准地对准了倒地的女孩和骂骂咧咧的婆媳二人。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位婆婆,我们是律师,来了解情况的。您这样对待…家人,不太好吧?”
那婆婆被郁金清冷锐利的眼神看得一窒,骂声噎在喉咙里,悻悻地拉起还在嗬嗬叫的儿子进了屋,“砰”地关上了门。
“出路?这是把亲生闺女推进火坑换钱花!”何欢皮走出那家院子,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嘲讽。
第三站:走访“娘家”。
有的父母早已拿着“彩礼”消失无踪,杳无音信。找到的几家,要么唉声叹气,愁容满面:“养不起啊…嫁出去,好歹有条活路…”;要么眼神躲闪,言语含糊:“收了钱…就是人家的人了…好坏都是命…”
何欢皮看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父亲,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无奈和麻木,他最终什么刻薄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所谓的“出路”,不过是把女儿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更深的火坑,顺便榨干她最后一点作为“人”的价值。
调查过程压抑得让人窒息,直到郁金带来了关键的转机。
在村委那间积满灰尘、散发着霉味的档案室里,郁金像一台精密的人形扫描仪,在堆成山的、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旧文件中快速翻检。她的白衬衫袖口沾上了灰,但动作依旧沉稳高效。何欢皮则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框上,研究墙上一张褪色的“生猪饲养模范户”奖状。
突然,郁金的手指停在一本泛黄的“民事调解登记簿”上。她抽出夹在里面的一张边缘卷曲、字迹有些模糊的纸。
“何律,您看这个。”郁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何欢皮凑过去。那是一张抬头印着“张家沟村民委员会”的证明信。内容赫然写着:
兹证明:
我村村民李桂花(女),由其父母李老栓、王翠花带领,于XXXX年X月X日,经本村媒人张金花(张大娘)介绍,与本村村民赵铁蛋相识。经村委会了解及现场观察:
该女李桂花虽反应稍缓,但生活基本能自理,言谈清晰,对与赵铁蛋的婚事明确表示欢喜同意。
双方家长均在场表示满意。特此证明。
张家沟村民委员会(公章)
主任:张德贵(签名)
委员:王老蔫(签名) 刘老栓(签名)
日期:XXXX年X月X日
何欢皮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个日期——案发前三个月! 他猛地抢过那张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李桂花…女孩A!反应稍缓…言谈清晰…欢喜同意!”何欢皮兴奋地低吼,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郁金!我的福星!我的定海神针!我的…呃…算了,反正你太牛了!这玩意儿!就是撕开柏茯苓那张‘秩序大网’的指甲刀啊!”
他激动得在狭小的档案室里转圈,差点撞翻一摞旧报纸:“看见没?案发前!村委会背书!‘言谈清晰’!‘欢喜同意’!张大娘撮合她的时候,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姑娘脑子虽然慢点,但能自己拿主意!这哪是拐卖?这分明是…呃…业务能力有待提高的婚介服务!至于其他那些真傻的?那只能怪张大娘眼神不好,或者信息不对称嘛!‘不知道’的黄金护盾,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