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夫人那边派人来问,说表小姐既已入府,按规矩该去荣安堂请安了。”
谢怀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了。”
“让她们先候着,总得让孩子先喝口热茶,换身衣裳。”
嬷嬷垂首应是,转身退下。
短短几句对话,空气里那份其乐融融的暖意,便被一丝无形的紧绷所取代。
沈知意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细碎栀子花。
她知道,姨母口中那些“人多事杂”,已经悄无声息地找上了门。
荣安堂里,燃着上好的檀香。
香气浓郁,甚至有些沉闷。
永宁侯府的老夫人端坐于上首的紫檀木大椅上,手中盘着一串油光水滑的佛珠。
她穿着一身酱紫色暗纹寿字袍,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钗固定着。
沈知意跟着姨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知意,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的目光,冷得跟西北的雪一样,落在她的身上,不带一丝温度。
良久,才听见一个苍老而平淡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
“倒是个齐整孩子,只是瞧着单薄了些。”
这话说得客气,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谢怀微笑着接话。
“母亲说的是,知意在路上舟车劳顿,是该好好养养。”
老夫人转动着佛珠,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临安毕竟不比京城,既然来了,就该学学京里的规矩。”
“怀微,你这个做姨母的,要多上心才是。”
话里话外,都是对谢怀微的敲打。
沈知意站在一旁,低着头,感觉那檀香的气味几乎要钻进骨头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姨母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荣安堂的檀香味,像是无形的藤蔓,缠绕在沈知意的衣袖上,久久不散。
回到揽月轩,那股沉闷的香气才被庭院里清冽的栀子花香冲淡了些。
丫鬟春禾正将箱笼里的衣物一一取出,挂入衣柜。
“小姐,这京城的天气,可比临安燥多了。”
春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水绿色的杭绸褙子仔细抚平。
沈知意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
香囊上是几竿青竹,针脚细密,却停在最后一叶上,迟迟没有落下。
她想起老夫人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也想起姨母握着她时,掌心传来的、用力的安抚。
这里的一切,都与临安的温暖截然不同。
正出神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脆的笑语。
“知意表姐在里面吗?”
春禾连忙放下衣物,迎了出去。
片刻后,两个与沈知意年岁相仿的少女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裙,眉眼温婉,举止沉静,是侯府的二小姐宋婉清。
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身鹅黄衫裙,杏眼灵动,瞧着活泼许多,是三小姐宋灵儿。
她们都是侯府庶出小姐,养在姨母膝下。
“见过表姐。”
两人齐齐行礼,礼仪周到,处处都是大家小姐做派。
“两位表妹快别多礼。”
沈知意连忙起身,将她们让到榻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