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儿最是坐不住,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表姐的院子真雅致。”
她话说得直接,却不带恶意,满是小女儿家的羡慕。
宋婉清轻轻拉了她一下,递给沈知意一个描金漆盒。
“这是我和灵儿的一点心意,听闻表姐从江南来,我们便备了些京城的糕点,也不知合不合表姐的口味。”
沈知意打开漆盒,里面是几样做得小巧玲珑的栗子糕与杏仁酥。
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有心了,我很喜欢。”
宋灵儿凑过来,小声说。
“表姐,祖母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尤其见不得生人,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像是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破了某种平和的表象。
沈知意只是笑了笑,捏起一块栗子糕。
“我知道的。”
她没有多问。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安宁。
在侯府的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展开了。
白日里,她会跟婉清、灵儿一起做些针线,或是听西席先生讲课。
夜晚,便在灯下看书,或是继续绣那只迟迟未完的香囊。
姨母谢怀微待她极好,衣食住行,无一不是顶尖的。
这日午后,谢怀微屏退了下人,拉着沈知意在暖阁里说话。
她从一个紫檀木匣子里,取出几卷画轴,在桌上一一展开。
“知意,你看看。”
画上是几位年轻公子的画像,有的温文尔雅,有的英武不凡。
谢怀微指着其中一幅。
“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年少有为,性情敦厚。”
沈知意看着画上人模糊的面容,心里有些茫然。
她还未及说话,门口便传来一声清越的问候。
“母亲。”
宋云卿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的常服,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画轴,脚步顿了一下。
谢怀微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云卿来得正好,也帮着参详参详。”
宋云卿走到桌边,拿起那幅吏部侍郎公子的画像。
他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开口。
“李侍郎家风严苛,规矩大过天,表妹自小在江南长大,性子烂漫,怕是适应不来。”
谢怀微的笑意滞了一瞬。
她又指向另一幅。
“那这个呢,定北将军的次子,少年英雄,将来前途无量。”
宋云卿的视线落在画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边关苦寒,刀剑无眼,女子嫁过去,终日提心吊胆,聚少离多。”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谢怀微没再说话,只是将画轴一卷一卷地收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眼底的光,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沈知意垂着头,看着自己落在裙摆上的手指。
她能感觉到,表哥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却让她指尖发烫。
几日后,府里在后花园设宴,庆祝老夫人身体康复。
月色溶溶,花影绰绰。
席间,不知是谁提议,行起了酒令,又转为对诗。
轮到宋云卿时,他并未推辞。
他站起身,月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晕开一层清辉。
满园的喧嚣,似乎都在他起身的瞬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