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跳楼那天,一向沉浸在追悼朱砂痣身死的祖父终于清醒了。
祖父捏着那一纸泛黄的和离书,颤颤巍巍的跪在祖母棺木前流泪忏悔。
父皇也跪在殿外磕头认错,他连正殿都不配进入。
我吩咐人将这两个负心汉、白眼狼拖开。
「盖棺!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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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丧吧。」
......
我叫时渝,是刚逝世的太后最宠爱的孙女。
我的祖母,婚后一生,都过得很苦。
祖母姓陈名乐楹,是先宰相最宠爱的女儿。
听闻当年祖父还没当上皇上时,迎娶祖母,宰相府将家底都拿了出去给祖母做陪嫁。
后来祖母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宰相府又将家传之宝尽数交在祖母手上。
那些家传之宝,可当得了宰相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祖母与祖父,成亲四十八载。
外头都传,祖父待祖母,情深义重、义比金坚,可从我记事起,祖母眉眼间就有化不开的忧愁。
我的祖母,长得极美,保养得当,尽管六十有六,头上仍有大半青丝。
祖母生前的那场殿选,是我头一次看见她眉眼间的忧愁化成了无奈、了然,或者说,释然。
华丽威严的殿宇大门敞开,厚重的红檀木将雕刻的金龙撑在头顶上,殿内围绕着木香味。
新一册的秀女入内,原本兴致缺缺的祖父在看见其中一名气质张扬的女子后瞬间打起了精神,连身体都坐直了,不自觉的往前倾。
我察觉到,祖母握着我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在一阵用力过后直直的脱力垂落。
再看祖母的面容,我竟然在祖母眼中,看见了泪花。
一向严肃的祖父连声音都轻柔了许多,他将那名女子的姓名、年龄、家世含在嘴里,反复咀嚼。
最后大手一挥,父皇的宫中从此多了一位嫔妃。
他还给该女子赐了新的名字,甚至连该女子的家族姓氏都改了。
苏映南。
是的,皇家内事就是这么荒谬。
当今选秀不是给皇上选的,而是给年过七十的太上皇选的。
嫔妃是挂在皇上后宫中的,侍寝却是送到太上皇宫中。
所做一切,不过是掩耳盗铃。
两位当权者以为这样拙劣的手法可以不让外间议论,其实民间早已非议蔓天。
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是祖母的手再次搭在了我的手心。
「映南,霞明玉映、东南之宝,呵。」
祖母喃喃着,笑着。
如果忽略她手心的汗水、凄婉讥讽的笑声和眉眼间的疲惫无奈的话,我大抵会真的以为祖母是笑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东南之宝,祖母说过,祖父字东南。
祖母拉着我出了大殿,选秀还在继续。
殿李的祖父并没有注意到祖母的变化,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张扬热烈的女子。
大殿外有些凉意,冷风一丝一缕的刮着,刮得人身冷心寒。
「祖母......」
祖母没有说话,只是面容坚毅、眼神清明的加快脚步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那个方向,是祖父现在所住的宁寿宫,皇极殿。
是的,祖父和祖母很早就分开住了。
有多早呢?
听宫人说,貌似从祖父还未退位时一位贵妃的薨逝起。
贵妃丧礼的第三月,祖父就不再和祖母住在一个宫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