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以前,祖父连折子都得搬到祖母宫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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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身边的老公公见着祖母来,第一反应是阻拦。
但祖母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就制止了老公公。
快步走进去。
从侧殿到寝殿,一路上都密密麻麻的挂着一位陌生女子的画像。
有该女子簪花的、描眉的、坐在马背上肆意张扬的......
祖母一张张看过去,每看一张祖母的脸色就沉一分、忧愁就多一分。
若在细看一点,每一张的最下方都有一行小字。
「亡妻苏映南。」
我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想将这行字藏起来。
抬头看祖母,她的指尖已经在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
清泪,一滴一滴落下。
一滴一滴砸在画像上,砸在我的心上。
鼻尖一酸,说出的话也自然哽咽。
「祖母......」
祖母恍然未闻。
我不敢想,祖母心里该有多伤心。
祖母尚在,祖父何来亡妻?
祖母有多爱祖父呢?拿人生低谷来说吧。
祖父人生最低贱的时候,就是被废了太子之位那段时日。
那段时日,哪怕街边的叫花子都比祖父有体面些。
从巍峨的宫殿,住到到处都是排泄物的狗窝去。
就连每天的吃喝里面,都不定的夹杂着未知生物的粪便。
但祖母,还是义无反顾用自己的全部助一无所有的祖父回到了太子之位。
中间吃过的苦,不亚于流落街头讨饭。
祖母发了狠,一把将悬挂的画像全扯了下来。
面容凄婉愤恨。
老公公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跑进来制止,无人搭理。
他转身想跑去找祖父,被祖母命人拿下。
画像全毁。
往寝殿走去,榻上、桌上都是胡乱摆着的诗文、印章。
随手捡起一张看「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意,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是悼念亡妻卢氏而作。
光这一作上的印章细数就有上百来个,六子印章,无一都是「追念吾妻映南......追念吾妻映南......追念吾妻映南......」
而祖母手上捏着的《遣悲怀·其二》,更是密密麻麻印了不下上千个印章,黑色的笔锋被红色的印章覆盖,险些看不清底下的。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祖母痛心的闭上眼将纸张揉碎。
记不清祖母呆愣的站了多久,又流了多少泪。
满屋子狼藉,无人敢大声呼吸。
祖父姗姗来迟,他瞪大眼睛疯了似的从外殿小跑进来。
在看见祖母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大声质问。
「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谁让你到这来的?」
祖母挥开祖父的手,狠狠甩了祖父一巴掌。
张嘴,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一句话,说的极其艰难,声音颤抖。
「沈悟,沈东南!你我相伴几十载,我是你的发妻!我还没死!试问你所悼念的亡妻!是 谁?」
祖母虽然问着,但眼里却十分清楚明白,没有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