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色的光点滑过内堂门洞处悬挂的那面巨大的、积满灰尘的铜镜时，镜面深处骤然爆开一片强烈的光斑！那耀眼的白点瞬间吞噬了我的视线，仿佛镜子本身带着电压，刺得我眼前一花，拿着测距仪的手猛地一抖。
“靠！”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偏开头。心跳在鼓噪。再睁开眼时，镜中光斑淡去，映出的只有前厅一角昏黄的灯火和我自己略显慌乱、模糊不清的轮廓。
是错觉？还是镜面不平整的反光？心里有个地方像塞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絮，沉甸甸，冷冰冰，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憋闷。
测距仪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我把记录仪随手放在桌上，又抓起高清单反相机。开机指示灯闪烁，清脆的快门模拟声响起，“咔嚓——” 镜头对准那面蒙尘的铜镜。取景框里，我的影像被扭曲拉伸，被灰尘分割成无数碎片，镜框繁复的雕花仿佛缠绕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阴影。
“咔嚓——”又一闪。
镜头移动，扫过角落一张八仙桌旁靠墙摆放、造型古拙的长条靠背椅。椅子上的暗红色绒布坐垫……突然，感觉那坐垫上本已平顺、陈旧的织物褶皱，非常短暂地动了一下！就在按下快门、闪光灯刺亮黑暗的千分之一秒内，像是……被什么刚刚离去的东西压出的痕迹瞬间舒展回弹？
我猛地放下相机，死死盯住那里。
空的椅子。褶皱似乎……依旧？
一股森然的寒气陡然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才在玄关撞见的寒意和那股诡异的风，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了上来。是心理作用？是神经质的草木皆兵？可那冰寒、那风的触感……实在太过清晰真实。
“哗啦……”
是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但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丝别的……极轻极轻，像是隔着厚厚的帘幕与墙壁，从后面某个极遥远、极深邃的地方传来的……沉闷拍击声。
一下，又一下。
哒。哒。哒。
我僵在原地，全身肌肉绷紧，攥着相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跳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发痛。那声音……那声音是什么？！
是老鼠？是建筑木板吸水后的膨胀挤压？还是……
这可怕的寂静！这无处不在的寒冷！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我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行，我要数据！冰冷的、理性的、可测量的数据！
几乎是凭着本能和长久训练养成的习惯，我猛地弯腰打开丢在桌脚的大型主设备包。拉链刺耳的滑动声划破寂静。双手因为那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的冰冷和微微颤抖，动作显得笨拙而僵硬。我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那个拍击声，粗暴地扯出里面那台沉重的三维激光扫描仪。
黑黢黢的机体，沉甸甸如同冰冷砖块的分量传递到手臂，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感。开机，嗡嗡的低鸣响起，仪器顶端的旋转扫描头亮起几不可见的微弱红点。微弱的启动光像黑暗中眨动的独眼。我胡乱抹掉脸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视线在昏暗的前厅扫视，寻找一个最合适的落脚点。
就是那里！靠近门洞，那面巨大铜镜旁边的角落，相对开阔。我抱着扫描仪，金属的冰冷刺入肌肉，脚步近乎蹒跚地挪过去，每一步都踩在极薄的水面上，随时会坠入冰冷的深海。三脚架“哐当”一声支开，快速拧紧固定旋钮，动作因紧张而急躁变形。仪器底座卡入云台，拧紧锁死的刹那，手心已是一片湿滑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