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看身形应该是高中生。
他们根本没减速的意思,仿佛这条巷子是他们家的赛道。
就在车头即将蹭到我伞沿的瞬间,我猛地往旁边墙根一闪,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布满青苔的砖墙上,冰凉的触感瞬间透过薄薄的针织衫渗入皮肤。
手里的伞被带得歪斜,冰冷的雨水立刻劈头盖脸地浇了我半边身子,头发黏在脸颊上。
“呜呼——!”
“哈哈哈!傻逼!”
两声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恶意的嘲笑,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像两块脏污的石头,狠狠砸了过来。
声音在狭窄的巷壁间回荡、碰撞,异常响亮。
“啊!”
“傻逼!”
“这么晚还在外面!是在卖吗?哈哈哈哈”
其中一个声音尤其尖锐刻薄,充满了肆无忌惮的鄙夷。
伴随着刺耳声音的,还有那两张因为大叫而扭曲歪斜的丑陋的脸。
车子嚣张地冲出去十几米,在前方路口猛地一个甩尾,轮胎摩擦湿滑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们停了下来,车头嚣张地对着我的方向,似乎在等着看我的反应。
其中那个甚至跳下了车,夸张地叉着腰,得意洋洋地等着欣赏我的窘迫或者愤怒。
我靠在湿漉漉的墙上,半边身子被雨水彻底打湿,紧贴着皮肤,冷得刺骨。
那把廉价的小花伞歪倒在一旁的积水里。
胸腔里,那团被强行压下的闷火。
不,已经不是火了。
是冰冷的、粘稠的、带着剧毒的油。
被那两声尖锐的“傻逼”、“出来卖的”彻底点燃了。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颤抖。
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都冻结的冰冷,从心脏的位置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向外渗出寒气。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墙面上直起身。
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依旧踩着高跟鞋。
哒,哒,哒走近他们。却又在半路停下。把我自己放在一个光暗交接的位置。
我的左半边身体站在光下温柔又胆怯的看着他们,而我的右半边则隐在黑暗中,目光凶残的像是当下就要把他们杀死。
我的手在昏暗中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狂暴的兴奋。
指尖神经质地抽搐着,渴望抓住点什么,撕裂点什么。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扭曲的表情。
相反,嘴角开始一点点向上牵拉。
并非苦笑,也不是冷笑。
那是一个极其纯粹、极其甜美、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微笑。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的牙齿一点点露了出来。
脸颊的肌肉被拉扯着,形成一个我认为的完美无瑕的、足以融化任何冰雪的弧度。
本来该多惹人怜爱啊。
但是谁叫我偏偏站位半明半暗。
我的脸在冷白的路灯照射下,眼神显得空洞,冰冷。像是在打量两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脸颊流下,滑进扬起的嘴角。形似地狱来的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