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猫的警告
雨丝像无数银针般刺入青石板,桑榆站在桑家茶庄的仓库里,指尖抚过落满灰尘的紫檀木箱。三年前,这里还堆满新茶,空气中永远浮动着龙井的栗香与碧螺春的果韵。如今只剩几个老伙计守着最后几担明前茶,像守着即将熄灭的炭火。
“小姐,又来了。”
老管家周叔慌颤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激起回音。老人枯瘦的手捧着一个黑漆描金食盒,盖子上烙着精致的玉兰纹——那是温玉玲慈善基金会的标志。桑榆接过食盒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混着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她缓缓掀开盒盖。
一只黑猫标本静静地卧在红绸上,玻璃眼珠反射着冷光,正是半月前在茶庄后院失踪的那只流浪猫。猫的皮毛被处理得油光水滑,前爪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只是睡着了。但脖颈处一道细密的缝合线,暴露了它曾经被粗暴地开膛破肚。已经可以想象温玉玲用柔媚而虚伪的声调冷笑着说:“桑小姐,这只猫总偷吃你家茶叶,我帮它‘永生'了。”
桑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三个月来第五次“礼物”。第一次是仓库离奇失火,烧毁了今年最好的明前龙井;第二次是父亲遭遇“车祸”,至今左腿还打着钢钉;第三次是税务局的突击稽查,冻结了茶庄所有账户……每一次“意外”后,都会收到温玉玲慈善基金会的“慰问”。
“还有这个。”周叔从袖中抖出一张烫金卡片,背面用朱砂般的红墨水写着:“桑小姐,春茶易老,我的耐心亦然。三日期限,望君珍重。”
桑榆抽出夹在卡片里的塔罗牌——“高塔”。牌面上,雷电劈裂城堡,两个小人从燃烧的塔顶坠落。她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梦:温玉玲涂着丹蔻的手指拈着这张牌,翡翠戒指在烛光下泛着蛇一般的幽绿。
“要报警吗?”周叔的皱纹里嵌着恐惧。三个月来,老人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原本挺直的背脊如今佝偻得像棵老茶树。
桑榆没有立即回答。她将黑猫标本轻轻放回食盒,指尖拂过它冰凉的耳朵。记得这只猫总爱蜷在焙茶间取暖,茶工们叫它“乌云盖雪”。有次它打翻了祖父最爱的建盏,老人也只是笑着捋了捋它的毛。
“埋在后山那棵老茶树底下吧,”桑榆轻声说,“它最爱在那儿晒太阳。”
等老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幕里,桑榆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从博古架暗格取出一本牛皮账册。这三个月来,她将每起“意外”都记录成茶谱般的密文:
“甲申月丙午日,西仓火起。灰中有松脂味,非自燃。”
“丁酉日父遇车祸,肇事者王某左腕有蛇形刺青,见玉兰阁保镖甲。”
“税务稽查前日,温某与赵副局长在玉澜轩密谈两小时,侍者见其递交黑色公文包。”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打得院中那株百年白茶零落成泥。桑榆望着墙上全家福——三年前温玉玲第一次来访时的合影。照片里那位“慈善家”一袭月白旗袍,正亲切地扶着祖父的手臂,谁能想到那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早已扼住了桑家的命脉?
“叮——”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让桑榆浑身冰凉:画面里妹妹桑柔被蒙着眼睛,绑在一张雕花红木椅上。虽然只露出背景的一角,但桑榆立刻认出那是玉兰阁的“岁寒三友”屏风——去年商会晚宴时她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