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不安地颤动,身体也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傅承聿身后躲了半步,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委屈。她轻轻扯了扯傅承聿的衣袖,声音又细又软,带着惹人怜惜的颤音:“承聿哥……别……”

傅承聿脸上的那抹柔和瞬间冻结,覆上了一层比窗外的雨夜更冷的寒霜。他猛地抬眼,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射向那个发声的男人,以及……男人话语中提及的那个“位置”上的我。

那眼神里的厌恶和鄙夷,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他薄唇微启,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狠狠砸在我的脸上、心上:

“挪位置?”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她也配?”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我的方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随即又落回臂弯里楚楚可怜的林薇身上,声音刻意放柔,却更显残忍的对比:“薇薇,别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她那种女人……”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七个字。

轻飘飘的七个字,裹挟着他冰冷刺骨的鄙夷,像七把烧红的钢钎,狠狠捅穿了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和那点可笑的自欺欺人。宴会厅里死寂一片,所有的目光,或同情、或怜悯、或纯粹的猎奇看戏,都像粘稠的沼泽,将我死死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血液都仿佛凝固成了冰渣。

林薇依偎在傅承聿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抬眼望向我。那目光深处,没有半分歉意,只有一丝极力压抑也藏不住的、胜利者的得意和快慰,如同淬了毒的蜜糖。

够了。

真的,够了。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冲散了心口那沉甸甸的钝痛和四肢百骸的冰冷麻木。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了然。原来心彻底死去,是这样的感觉。轻松得……有点飘忽。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肌肉牵动,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淡,很轻,浮在唇边,像一片无根的羽毛。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情绪。

指尖的冰凉似乎蔓延到了全身,唯独胸腔里那颗不再跳动的心,一片空旷的死寂。

我微微垂眸,避开所有窥探的目光,也避开了那两道冰冷和得意交织的视线。脊背挺得笔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维持这最后的体面。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嗒、嗒”声,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异常突兀。

一步,两步……我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无形的缝隙,走向通往二楼休息室的旋转楼梯。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我走得异常平稳。推开休息室厚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窥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迷离的雨夜灯火。我走到沙发旁,从手袋里取出那份随身携带了快一个月的文件。纸张很薄,却承载着三年婚姻可笑的重量。右下角,“苏晚”两个字,早已签好,墨迹早已干透,沉静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