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扶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林薇似乎脚下不稳,轻轻晃了一下,傅承聿立刻收紧手臂,稳稳地托住她,另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护在了她的腰后,那姿态,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熟稔的亲昵。

他们正朝着诊室的方向走来。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倒流,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让我勉强维持着坐姿,没有失态地滑落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原来,心彻底死过一次的地方,还是会被再次撕裂。

原来,在我独自承受着孕育双份生命的艰辛,忍受着孕吐、浮肿、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时,他早已拥着心爱的白月光,开始了他们崭新的、充满期待的孕育之旅。

无缝衔接。

多么讽刺,又多么……顺理成章。

他们越走越近。林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明显比她大了许多的孕肚上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毫不掩饰的戒备和敌意。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傅承聿的手臂,仿佛我是什么会伤害她的洪水猛兽。

傅承聿顺着她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触及我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他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错愕、审视和……冰冷疏离的陌生感。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地划过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最后定格在我高耸的腹部。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没有一丝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只有冰冷的探究,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需要评估的物件。

他甚至微微皱了下眉,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嫌恶什么。

没有停留。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停顿。

傅承聿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漠然地移开,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他低下头,用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耳语的温柔声音对林薇说:“薇薇,别怕,有我在。”他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带着她,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我僵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手里那张孕检预约单,早已被无意识攥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废纸,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沉闷的收缩感,提醒着我里面两个真实存在的小生命。

他们走进了诊室,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那轻微的“咔哒”一声,像一把生锈的锁,彻底锁死了过去所有残存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念想。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巨大的孕肚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而沉重。没有再看那扇紧闭的门一眼,我扶着冰凉的墙壁,一步一步,朝着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外面依旧下着雨,冰冷的雨丝打在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