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奂颜

我割破手指的那一刻,画里的公子眨了眨眼。拍卖行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血珠滴在《烟雨江南》的落款处,“沈石灿”三个字像被烫到似的蜷曲起来。监控录像后来显示——就在这瞬间,画中人的折扇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而我身后三米内的所有鲜花全部枯萎。

“周小姐!”工作人员死死按住画框,“这画上个月刚害死过两个收藏家。”她指甲缝里残留的朱砂蹭到我腕间,突然灼烧般疼。我这才看清,所谓“江南烟雨”根本不是水墨晕染——那是干涸的血迹。

1、

我拍下了那幅“烟雨江南”。因为我看到它,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其中。那晚,雷声轰隆隆地闷响。

我打开画的手指在发抖,玻璃框打开的瞬间,四百年前的松烟墨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画中那座石桥的裂痕,竟然和我每次噩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

我猛地回头,空荡荡的客厅只有我的喘息声在回荡。可当我再看向画作时,公子的衣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雨水打湿——而画面上根本没有雨。

指尖的伤口又渗血了。

血珠落在公子腰间的玉佩上,整个画轴突然剧烈震颤。我眼睁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破了绢布边界,冰凉的手指扣住我手腕时,我手机里发出提示音。后来沈石灿告诉我,血滴在画上叫“血契”。

但当时我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说:“姑娘,你买了我就要负责哦!”

半夜三更,我家浴室镜面爬满霜花,而不是水雾。

沈石灿站在蒸腾热气里,青衫下摆滴着永远不会干涸的雨水。我看着他好奇地戳破沐浴露泡泡,突然毛骨悚然——那些泡沫炸裂的轨迹,分明组成了一句篆体“死”字。

“别看。”他湿淋淋的手捂住我眼睛,“画妖在通过水路找你。”

我掰开他手指时,镜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我的倒影,可每一个“我”的眼睛,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丹凤眼。

我发疯般翻出所有自画像,炭笔素描里的自己正在对我冷笑。那些眼睛活了过来,瞳孔里映出的根本不是我的卧室——是四百年前某间灵堂,沈石灿的棺材正对着我的画架。

最恐怖的是,每幅画的日期都写着:冥日。

2、

地铁扶手在沈石灿指尖下融化的瞬间,我听见了绢帛撕裂的声音。

他的手指穿过不锈钢管,像戳破一层水膜。整节车厢突然褪去颜色,乘客们凝固成黑白水墨人像。对座老太太的珍珠项链崩散,一粒粒在空中定格成未落下的雨滴。

“别拍照!”我徒劳地捂住身旁女孩的摄像头——已经晚了。她直播画面里,我们所在的位置只剩一团洇开的墨渍,而沈石灿的影像正被无数弹幕覆盖:“刚才那个古装小哥哥怎么在发光?”“特效?”“坐标西城区地铁,现场根本没人穿古装啊!”

带一个四百年前的古人坐地铁绝对是本世纪最烂的主意。

沈石灿盯着安检机看得入迷,X光扫描带穿透他身体时,显示屏爆出一片雪花噪点。值班警察揉眼的功夫,我已经拽着他冲进闸机。

“此物甚妙。”他研究着交通卡,指甲划过芯片时迸出几点幽蓝火花,“比罗盘精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