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车,”他开口,声音平直得像把尺子,量度着肖维维的神经,“需要清理了。”
肖维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堆起职业假笑:“哎哟,不好意思老板,昨天接孩子放学,小兔崽子在车上偷吃来着,忘收拾了!您多包涵!”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家那并不存在的“小兔崽子”记了一笔。这理由百试百灵。
涂潇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体靠回椅背,把那片薯片渣和沾了油渍的指尖,再次嫌弃地在那张廉价的纸巾上蹭了蹭。动作优雅,侮辱性极强。
第二章
五菱宏光像一条灰扑扑的泥鳅,艰难地在晚高峰的钢铁洪流里钻行。雨幕厚重,前方的车尾灯连成一片模糊的红色光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导航上预计到达的时间却在不断后跳。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噪音和空调扇叶单调的嗡鸣。
涂潇第三次抬起手腕看表,那块表盘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价值不菲的光芒。他盯着前方几乎凝固的车流,眉心的“川”字纹深得像刻上去的。终于,那点仅存的、属于上位者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了。
“照这个速度,”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了雨声和引擎声,清晰地扎进肖维维的耳朵,“我会错过航班。”
肖维维还没来得及说话,涂潇紧接着抛出的下一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用金钱开道的傲慢:“开快点。我加钱。”
加钱?
这两个字像两粒火星,“啪”地溅进了肖维维心里那点被薯片渣和廉价纸巾勾起来的小火苗里。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中控台,“咔哒”一声脆响,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内——她把计价器从“空车”状态,切换到了“载客”计费模式。
然后,她左脚猛地踩下离合器,右手迅速而流畅地挂挡,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被唤醒的野兽。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视线掠过座椅靠背,精准地落在后视镜里涂潇那双隐含薄怒的眼睛上。
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温顺、甚至带着点野性的弧度。
“坐稳了您呐。”肖维维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尾音微微上扬,“赶时间是吧?巧了,姐当年在秋名山,”她故意顿了顿,吐出最后三个字,“练过。”
“秋名山”三个字像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涂潇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想从这女司机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没等他分辨清楚,肖维维已经转回头。
世界猛地倾斜了!
五菱宏光发出一声憋足了劲的嘶吼,老旧的车身爆发出与它外貌极不相称的蛮力。肖维维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却锐利得像盯住猎物的鹰。她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打,车身几乎贴着前面一辆笨重SUV的侧后方,像一道灰色的闪电般硬生生挤了过去!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泥水泼墨般溅起,糊了旁边一辆慢悠悠的出租车满窗。
“我靠!”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喇叭声被瞬间甩在身后。
涂潇的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狠狠撞在车门上,又猛地被安全带勒回座椅。他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昂贵的西装布料摩擦着人造革座椅,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声响。他努力想维持镇定,但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每一次急转、每一次强行超车带来的巨大离心力,都让他的胃袋跟着方向盘一起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