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圣辉的冰冷与“巧合”的粉笔

通往镇子的山路崎岖漫长,尘土在脚下扬起细细的黄烟。阿云背着一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布包袱,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低着头,目光只敢盯着自己沾满尘土的旧布鞋尖。她瘦小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对前方未知的陌生世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山风吹过,带着凉意,吹动她洗得发白的衣角。

阿呆走在她侧前方半步,依旧沉默,步子拖沓,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移动。只有偶尔,当山路拐弯,视野开阔,露出远方山脚下那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建筑群时,他才会极其短暂地撩起眼皮,目光掠过那片在晨光中闪烁着金属和玻璃冷光的庞然大物,眼底深处沉淀的,是比亘古寒冰更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沙砾。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衣角,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在指间流转,无声地梳理着脚下这条通往“圣辉”的道路上可能出现的、对阿云造成惊吓的“意外”——比如一条突然窜出的毒蛇,或者一块松动的滚石。他要确保阿云“体验”的,是纯粹的、属于凡俗世界的“恶意”。

“圣辉联合学院”六个烫金大字在巨大的合金拱门上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光芒刺目,透着一股金属般的冰冷贵气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拱门内,平整如镜的柏油路向远处延伸,两侧是修剪得如同绿色地毯般一丝不苟的草坪,点缀着造型抽象、材质昂贵的现代雕塑。穿着统一剪裁精良、质地考究的银灰色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步履从容,谈笑风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香水味,新印刷书本的油墨味,还有一种无形的、名为“优越感”的气息,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门内门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阿云和阿呆站在拱门巨大的阴影下,像两块误入水晶宫的土坷垃。阿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明显短了一截、袖口还磨出了毛边的粗布衣裳,脚上那双沾满黄泥、鞋底磨损严重的旧布鞋,与周围光鲜亮丽的一切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阿呆单薄的影子里,苍白的手指用力绞着衣角,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如同无数根带着倒刺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裸露的皮肤和脆弱的心灵上,让她几乎窒息。自卑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嗤笑声。

阿呆对此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涌动的人潮,仿佛身边这个女孩的窘迫与他隔着一个世界。他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覆盖了这片区域。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带着一种蛮横的宣告意味,粗暴地撕开了学院早晨的“优雅”氛围。一辆线条夸张、通体闪耀着刺眼电光蓝的悬浮跑车嚣张地划开人群,引擎发出挑衅般的咆哮,一个急刹,稳稳停在阿云和阿呆面前不足一米处,扬起的细小灰尘扑了阿云一脸。车门像翅膀般向上掀起,一个穿着圣辉学院高级定制校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头发染成张扬金色的少年跳了下来。他眼神轻佻,嘴角挂着玩味的、居高临下的笑意,目光像黏腻的舌头,肆无忌惮地在阿云那张虽然苍白却难掩清丽的小脸上舔舐着,最后停留在她紧抿着、微微颤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