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千茗归国那日,已二十六岁。他眉骨高挺,睫毛浓密,这般出众的样貌,却在阔别故土十余年后,甫一踏入家门便挨了一记耳光。
结果那个人偏偏是他亲爸。
可能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那一掌力道颇重,祁千茗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一时怔在原地。他望着眼前的男人,祁卓衡早已不复当年的潇洒,浑身酒气,脚步虚浮,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衬衫之下仿佛只剩嶙峋骨架。
祁千茗环顾四周,未见半个人影,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陈今云和宋归呢?”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祁卓衡忽然癫狂大笑:“哈哈哈哈,早跟人跑了!这个贱货,连儿子都是贱种!”他狂笑着,突然抓起酒瓶猛砸自己的头。
鲜血瞬间从额头涌出,祁千茗来不及细想,立刻上前攥住他的手腕。换作从前,祁卓衡尚能压制住他,可如今的祁卓衡形容枯槁,仅凭酒劲根本敌不过已然成年的儿子。
祁千茗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醉酒鬼竟然是他的爸。
祁卓衡挣扎无果,手腕被祁千茗死死钳制。他许久未曾这般近距离打量父亲——原来他已这般苍老,皱纹爬至眼角,眼底空洞无物,唯有温热的血液证明他尚存一丝生气。
未等祁千茗回神,祁卓衡突然目露凶光,趁他稍一松懈,挣脱开来,抄起旁边的空酒瓶狠狠砸向他的额头。
祁千茗瞳孔骤缩,意识在剧痛中迅速抽离,只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迷蒙中,他感觉有人按住自己的额头,痛感消散无踪,周遭声响嘈杂,光影忽明忽暗,眼皮却重若千斤,什么也看不见。
再次睁眼时,祁千茗倒抽一口冷气,抬手触碰额头,伤口已被包扎妥当。他躺在医院病床上,脑中残存着祁卓衡失控的画面,后续便一片空白。
“咔哒。”门被推开了。
祁千茗转头望去,竟是当年的司机老余。他比从前沉默许多,也添了几分苍老,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祁千茗挣扎着想坐起身。
“别动,我来。”老余连忙上前,调整了病床的角度。
“余叔,你......”祁千茗看着老余。
老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肿胀的额头,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
祁千茗静静注视着他,老余便继续道:“你得答应我,听完之后……”
“我答应你。”祁千茗未等他说完便应道。
“不,我是说……”话未说完,又被打断。
“您说吧,余叔。”祁千茗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恳求,因伤势脸色苍白,眼眸却黑得深沉。
老余心一软:“你走后,祁总染上了赌瘾。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可这东西一旦沾上便难以自拔。后来他私自挪用公款,起初尚能遮掩,待公司资金出现巨大亏空,再也瞒不住时,便开始裁员,最终连工资都发不出,公司倒闭,他也欠下了一屁股债。”
“后来呢?”
老余垂下头,似是心领神会:“你还记得宋归吗?”
祁千茗愣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小孩黑黑的眼睛,“记得,他怎么了?”祁千茗莫名坐正了一点。
“他已经……”
老余的话刚起头,门被轻轻叩了两下,随即“咔哒”一声被推开。